谢明珠在一旁听着,自然是晓得沙老头这槟榔没那么容易给戒掉,除非从根源上解决。
那只能是将银月滩现有的槟榔树都给砍掉。
可问题是,这槟榔又偏偏是一味好药材,若是都砍了,以后要用,又从哪里去寻?
所以这说来说去,还是得靠自身。
队伍后面,几个小年轻正在打趣庄如梦看病一事,这孩子可一点都不忌讳,还大大方方跟大家分享他这个所谓的病,就只差没脱裤儿给大家瞧了。
谢明珠立着耳朵听了半响,也没听着什么重点,又见夜色越来越浓,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路上。
队伍快到村子的时候,竟然看到村口有点点星火,队伍前面的人兴奋地高声喊起来,“是来接我们了。”
是了,按照原计划,他们今天是会回来的。
所以也难怪家人们会来村口等。
只是谢明珠没想到,月之羡抱着小时,带着一帮娃娃,竟然也在这队伍之中。
她一出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帮娃儿就都围了上来。
自打流放到如今,这还是第一次和孩子们分开这么久,小时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夜里总起来找娘,可将月之羡给愁得不行。
这会儿小时见了谢明珠,哪怕爹爹再好,她也是要从爹爹的怀抱离开,扑向娘亲又香又软的怀里,抱着谢明珠的脖子就呜呜咽咽地说想她。
这让谢明珠多少有些愧疚,因为这几天出门在外,不管是前日在杨捕头家跟萧沫儿睡一起,还是这一去一回路上在野外睡吊床,她睡眠都相当好,压根没有想起孩子们。
但孩子哭了,肯定是要哄的,于是张嘴就说着违心话,“娘也想你们了,在家乖不乖的?”
其实也不怪她没惦记孩子们,只因她知道月之羡靠谱得很,压根就不用担心家里的孩子。
所以才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小时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吸着鼻子,哽咽地答道:“小时乖乖的,还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给小鸡小鸭们换窝里的芭蕉叶,挖坑埋上给娘亲沤肥。”
“哇,这么勤快能干呀。”谢明珠其实没特意叮嘱,心想他们虽然会给鸡窝换芭蕉叶,但是沤肥这事儿真没想到他们能干,当下也是十分意外,又万分开心。
娃眼里有活啊!
这样一来,自己的粪肥就不会因为自己出门这几天而青黄不接了。
她被几个孩子围着,月之羡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不过也发现好像多了一辆骡车,当下也只问,“谁家还买车了?”
他这一问,众人立即来了精神,争先恐后地给他说谢明珠在城里被人贩子盯上,又如何识破他们的身份,还将三个人贩子拿下的光辉事迹。
当然,也没落下她是如何被一朵大红花挡着脸,跟县老爷他们在城里游了一圈的风光。
只是月之羡听到后,心中一阵后怕,没因家里有了骡子骡车高兴,反而紧张兮兮地朝谢明珠看过去,“你没受伤吧?”眼里全是对谢明珠的担忧。
“没。”为了给他证明,谢明珠还弯腰将小时给抱起来。
至于宴哥儿他们,对谢明珠满眼的崇拜,这个娘有本事,早在被流放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眼下又听得自家有骡子骡车,这会儿都围了过去,已经再商量,骡子拴在哪里好?
还要另外在鸡圈旁边给骡子打个棚才行。
夜色也不早,沙老头只叫大家都赶紧各自回家,明天一起到海神庙喝打虫药水。
众人不知道打虫药水是什么,反正这会儿都是钵满盆满回来,个个高高兴兴的,自没多问。
谢明珠买的粮食和铁锅,也都放在车上,可直接拉回家去,几个娃儿也爬了上去。
她与月之羡牵着骡子并排走在前头,“我本还寻思着,这些海货如此新鲜,想来价格很好,却不知才卖了这五两多银子。”
买了铁锅后,只剩下那么点钱,稻米价格贵,她没买,但即便是豆子和黍米便宜,也只买了两百多斤。
剩下的毛毛钱,便买了其他的粮食种子。
月之羡听着她娓娓道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安稳又温馨,只愿这清风明月一直常有,他能一辈子同谢明珠这样走下去。
“岭南便是这样,本地人没有能力将海货送出去,只能等外卖的商人来收货,所以价格自然高不起来。”主要交通也不方便,而且做这生意要大量的本钱,本地人几乎都是陆续从山里出来的山民们,才学着如同汉人择地安家立业生活。
叫他们做生意,甚至是把海货等岭南特产送到外州府去,到底是有些牵强了。
不过月之羡这会儿是有些心动了,没有本地人做这一行,都是外地商旅来此,那这市场上就有空白,倘若有足够的银两,没准他真能将这些海货的价格提高,能让渔民们多赚一些。
而不是辛辛苦苦拿命换来些鱼获,只勉强能抵个半分饱。
也是亏得人口稀少,地广物博,植物丰富,给了大家吃不完的水果野菜,不然真靠着鱼获,哪里能活命?
但心里有了这想法,到底算是有了个目标,没准将来一个脚印一个步子,真能走出条康庄大道来。
又回头看了看谢明珠这骡子,以后自己想去城里倒卖些东西,也方便很多了。
不过说起来,这骡子骡车都是媳妇的,所以自己这算是吃上了软饭么?
不然就这骡子车子,得十几两呢!
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此刻两人站得咫尺,谢明珠侧目刚好瞧见他嘴角的笑容,心说这孩子莫不是傻了不成?咋还无缘无故悄无声息地笑起来了?
不由得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想到什么美事?嘴都要笑歪了。”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指尖触碰到他紧实的肌肉,吓得谢明珠慌忙将手缩回。
月之羡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了,有些心虚地摸着鼻子,总不能跟她实话实说,自己这是因为吃上了软饭而高兴吧?
一面见谢明珠还盯着自己,有些不敢同她对视,忙收回目光,声音轻轻的,仿佛生怕吓到身旁椰树枝上停留的海鸟,“我只是想着,回头有你这骡车方便,我寻些山货,就能自己带去城里卖,我也能给你打一套首饰了。”
偏偏这时候,小时将脖子都朝前伸长了,“爹娘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怎么不大声点?小时也想听。”
身后,她一帮哥哥姐姐,急得拉都拉不过来。
心说这小妹作甚?爹娘几天没见面了,人家都说小夫妻久别胜新婚,这会儿说点悄悄话,小妹咋还去搞破坏呢!
谁知道小时的第二道暴击继续,“娘,晚上我要和你……”好几天没见到娘了,好想娘。
可是那个睡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宴哥儿直接将嘴巴捂住了,然后带着些威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时你不想,你是大姑娘了!”
几个姐姐也挨个点头,“是啊,小时你这么大了,怎么还想着和娘睡?”她们担心前面的爹娘听到,声音压得低低的。
谢明珠和月之羡的确没听到,只听到了小时那句还没说完的话。
等了半响没后续,谢明珠扭过头来问,“小时晚上要干嘛?”
小时还没搞懂,为什自己就一下成大姑娘了?明明来接娘的时候,大家都说自己是小孩儿,这样不许,那样不行的。
一脸的茫然。
而这会儿,她大哥宴哥儿已经替她答了,“娘,小时说晚上想喝面汤。”
面汤啊!小事情,谢明珠还以为要干嘛呢?“好,回头就给小时煮面汤吃。”不过谢明珠想,这晚上吃面汤,这汤汤水水的,会不会起夜?
一面见孩子们没什么事儿,继续和月之羡刚才的话题,“弄山货?山里有啥?”山里有瘴气。
好像刚才他还说,要给自己打一套首饰?自己没听错吧?
可也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只是他若说去卖海货,自己海能理解,毕竟他赶海的窝点还挺多的,而且每次收获都颇丰。
攒一攒,一段时间还是能攒不少出来的。
月之羡听着她这语气,似乎有点不赞成的样子,赶紧解释着:“山里好东西多着,许多药材都只有我们这边的山里有,价格也好。”
“你咋不说山里瘴气也多呢?”这去山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比不得他们砍树砍竹子,没往里面去。
而且这瘴气毒性种类之多,感染途经之广,并不是每一种都是呼吸中毒,有的是皮肤毛孔一沾到,也会中毒的。
所以她怎么可能同意月之羡去冒险?当下就给他否决掉:“不行。”反正她不信那些值钱的药材,会长在山林外围,少不得都是那深山老林里,或是悬崖峭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