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失眠 各有各的生活。
如果真的乖乖听话, 那她就不是梁知予了。
当晚回家,她迫不及待地上网搜寻起本届电影节评委会的相关信息。
根据电影节官网提供的名录,本次参与主竞赛单元评审工作的评委, 总共有十七人, 包括国内不少知名导演、演员,以及相关从业者, 其中不乏梁知予眼熟的名字。
她逐个记下来,辗转在不同的网站之间, 慢慢检索排查,耗了将近两个小时, 终于锁定住一个颇为显眼的人物。
其人名叫秦玥, 今年四十岁, 参演过国内不少导演的大制作电影, 算是圈里很有话语权的前辈。最最巧合的一点——
她是涂阳现任经纪公司的大股东。
而舒橪和涂阳之间的龃龉,不久前才闹得满城风雨。
梁知予的目光定格在官网发布的评委半身照上,若有所思。
此人虽已功成名就,但近年来却十分低调,甚至没有公开的社交软件, 似乎有意和外界关注保持距离。
她想了想, 重新打开搜索引擎,把信息检索的时间轴调整到了更早之前, 也就是秦玥作品最高产的那几年。
跳出来的信息果然多了。
有一条新闻标题,混在海量的通稿里,即刻攫住了梁知予的注意力。
——【知名影后疑似隐婚, 男方系圈外富商?】
点开一看,梁知予大吃一惊。
被狗仔指名怀疑的隐婚对象,竟然是她前阵苦苦寻觅其影踪的许志!
原来他们是夫妻?
梁知予难以置信。
兜兜转转, 舒橪的事情,居然绕回了她这里。
她立刻给孟晔去电,想要确认许志的婚姻状况。
“准确地说,是结过婚。”孟晔把重音放在中间的那个“过”字上,“秦玥确实是他的前妻,但他们那段婚姻的维系时间并不长,前后好像也就两年多。”
“你打听到什么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梁知予没把舒橪的事往外说,只借口自己在许志周围找不到突破口,想试试能否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
孟晔说:“从前或许还有可能,这两年,许志的生意越做越大,明面上能找到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少。我原先也斟酌了很久,如果没有天时地利,这条路多半走不通,我们不要轻易冒险。”
他说的不无道理,让梁知予从有些上头的情绪中,寻回了几丝冷静。
虽说给秦玥预设的有罪推定,在前因后果上都说得通,但事有万一,按照梁知予对舒橪的了解,以他的行事作风,无意中得罪了谁而不自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她暗暗记住了秦玥这个名字,和孟晔道谢。
洗完澡,等待洗衣机运作结束的时间里,梁知予躺在客厅沙发上,面朝天花板发呆。
裴斯湘才下班回来,表情里带着一种长时间过度用脑的呆懵,鼻子却很灵,轻易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若隐若现的熟悉甜香。
“你买那家的甜点了?”她问。
梁知予点头,遥指餐桌上的白色纸盒,“留了两个给你。”
“谢谢,一个就够。”裴斯湘说。
“你好像很长时间没买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换口味了。”
梁知予视线一滞。
从前因为常去舒橪家里,顺路带一份喜欢的德式布丁回来,并不费她多少时间。关系崩盘以来,她再没有主动过去,也不会专程绕路,只为心里惦记的那个味道。
“我只是……很久没去那条路而已。”
裴斯湘并不能洞悉她的心理活动,却从她语气的细微变化里,敏锐察觉出,自己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本能脱口一句:“抱歉。”
梁知予愣了愣,茫然道:“你没说错什么,不用和我道歉。”
意识到自己过分的敏感,裴斯湘赧然一笑,轻轻应了声“嗯”。
室友转身回房,仔细掩好门,梁知予独留在客厅。
迎着头顶的灯光,梁知予抬起手臂,认认真真地打量腕上的某个位置。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舒橪掌心的触感。
温热、干燥,充满一种独属于他的气息。
说来奇怪,他们之间,什么出格的肢体接触没有过,但今天下午,他拉住她的那刻,皮肤相贴传来的温度,却让她的心跳快得超脱控制。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
*
蒋纭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二号,假期的第二天,方便外地亲友安排行程。
临出发前,梁知予问梁谨,是不是真的不去了。
梁谨坐在电脑前给学生改论文,听见女儿的问话,点鼠标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
“不去了,”她最终还是坚持,“你替我把礼金带到就好。”
梁知予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梁谨叫她捎带的红包,早已被她妥帖地收进了包里,摸着厚厚一沓,想来是个大额的吉利数。红包背面,有梁谨遒劲大气的钢笔手书——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梁知予明白,这一定是母亲最真挚的祝福。
蒋纭的婚礼仪式,在一些不必要的环节做了适当的精简,譬如出门接亲。新人双方在仪式酒店提前订好了房间,届时只需下楼前往宴会厅,省下了路上的时间,也更方便招待亲友。
身为伴娘,梁知予也需提前一晚入住,以便翌日早上陪同新娘妆造拍摄。
酒店是蒋纭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临江看景的五星,各项服务和设施都周到。
梁知予和女方这边的宾客同住十六层,男方那边在楼上,酒店还额外赠送了一间套房给新娘,方便她起居换装。
到达酒店后,梁知予首先去了蒋纭住的套房。
“知予,你来得正好,”姑姑程远宁语气焦急,“快来帮我们找找,气球和打气筒在哪儿。”
婚房布置尚未完工,今夜是最后时限,明早便会有摄影师过来全程跟拍。气球是重要装饰,刚刚却被姑父蒋峰不小心弄漏气了几个,软趴趴地挂在墙上,必须赶快找新的替换。
房间里除了姑姑姑父,以及蒋纭本人,还有婚礼的另外两个伴娘,都是蒋纭的大学同学,特意从外地赶来,也住在梁知予的隔壁,此刻正忙着熨烫新娘父母明日要穿的衣装。
梁知予和那两个女孩匆匆打过招呼,便赶快帮着四处搜寻备用气球。
“……好像没有。”蒋纭在行李箱里翻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妈,我印象里根本没带这个。”
姑姑气恼地斥责姑父:“都怪你毛手毛脚!这可是纭纭的婚礼,明天一早就有人来拍照,到时候墙上挂着几个破气球,你让她怎么办!”
姑父唯唯诺诺,低头挨骂。
梁知予见状,出来打圆场道:“姑姑,你先别急,现在时间还早,我看看手机上能不能现买一些,叫跑腿送过来。”
外卖软件上倒还真有。
品名写着“婚庆装饰用”,材质和颜色,都与房间里的别无二致。
梁知予下了一单,二十多分钟的功夫,骑手就打来了电话,叫她下楼去取。
坐电梯到达酒店大堂,她从外卖员手上接过塑料袋,道了谢,正回头往电梯厅走,忽然听得身后一道熟悉的男人声线:“……我到了,你在哪层?”
梁知予脚步猛地一顿。
转过头,她愕然对上了舒橪的眼神。
“知道你急,但先别急。”
舒橪一边打电话,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行,等我上来找你。”
电话挂断。
人在眼前,距离咫尺。梁知予的耳边仿佛放了个年久失修的收音机,遍布着噪点,不断回放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她恍如身处梦中。
舒橪笑容淡淡:“我今晚住这儿。”
梁知予的脑海里起了一片雾。
他在松川不是没地方住。
为什么,要特意跑来住酒店?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沉默对峙了几秒,梁知予垂下眼帘,调头继续往电梯厅走。
舒橪却悠然跟了上来,口吻很随和,如老友叙旧:“我都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成年人,各有各的生活很正常,少问一些,对彼此都好。”
梁知予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键,用了些过重的力道,漠然回答:“随口问问而已。你不用做那种过度解读。”
舒橪微微一笑,“是么?那我就放心了。”
梁知予咬着下嘴唇,克制自己的视线,绝不使之往他的方向偏移半分。
电梯上升,她比舒橪提早一层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