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框后,并未出现令人胆战心惊的红点。
消息顺利地发送出去了。
据舒橪得到的消息,汤嘉成去年前往国外项目部任职,目前长居东南亚,除了必要的节假日,基本不会回国,有点类似半失联的状态。
但是,令舒橪没有料到的是,他困扰不已的桎梏,竟然在梁知予这里轻轻松松地瓦解了。
十分钟后,一条回复出现在对话页面中。
【不好意思啊梁记者,我最近项目赶工,最快也要春节前才能回来。】
舒橪心里骤然一轻:
这当然不是问题。
他在梁知予耳边低语了几句,旋即,她打了一行字发出去:【好的,我们的专题活动恰好安排在春节前后,到时候联系?】
【好的。】
直到看见这两个字,舒橪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这时才起了好奇,对梁知予说:“你帮过他很大的忙吗?他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说起这件事,梁知予不觉露出了微笑:“算是吧。当初报道发布之后,没多久就成立了跨市的专案组,赃款追回来不少。汤嘉成的父亲还手写了感谢信寄给我,承诺以后绝不上当受骗,很有意思的一位老人家。”
原来如此。
舒燃听了,嘴角跟着上扬:“难得听你说起正反馈。也难怪,你愿意在这个行业里坚持这么久。”
梁知予摩挲着杂志书页的一角,与上面经年形成的泛黄痕迹无声重合:“嗯。虽然总有挫折,但现在回想起来,反而都是值得的瞬间了。”
她说着又是一哂,“我们社会部的同事经常自嘲,能在这行工作超过三年的,都是潜在受虐人格,最擅长自我洗脑,记吃不记打的那种。”
舒橪的目光凝在标题下方,印有她名字的一处。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个性很适合做记者。”
梁知予疑惑地抬了下眉毛:“这算是夸奖吗?”
舒橪把杂志从她手中抽出来,搁在了床头柜上:“你觉得呢?”
居然是个反问句。
梁知予深深提起了警惕,视线跟随着手里的杂志一并被扯远。
她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耳边却迎来舒橪的另一道声音:“你知道吗,从很早之前,我就这么想了。”
她有些错愕,微微抬起眼睫,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错。
很早之前?
是……
多早呢?
她心里藏了个答案,只是不知何种缘故,倔强地不肯说出口。
“梁知予,你那天看到的,应该不只这一本杂志吧?”
“……”
见她不吱声,舒橪不疾不徐地,从身后抽出了一张照片。
“你真的不好奇,它为什么在我这里,藏了这么多年?”
蓦然间,与曾经的自己四目相对,梁知予怔怔地,本能要伸手去拿。
但手里猝不及防地落了个空。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梁知予并不太想承认——
忽视一个大活人的感情那么久,听起来也太呆了。
何况她还睡了他。
“你……”
梁知予不忿,大脑运转得飞快,“你明明否认过的!”
是了。千真万确。
她早就问过他,是他自己嘴硬不承认的。
可梁知予万万没想到,舒然这人居然还挺厚颜无耻。
“有吗?”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和同事唱k,由他送她回家的那次,“我的原话,好像没有很明确地否认吧?”
这简直是耍赖了。
梁知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舒橪:“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舒橪倒是十分痛快地认下了罪名:“对,因为我讲理讲不过你。”
梁知予一骨碌想要爬起来,肩上却骤然一沉,竟是被舒橪按回了原处,姿势略有些滑稽。
“你先听我说完。”他语气突然郑重起来。
“高中那会儿,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要面子,学校里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谁,我也很担心会被拒绝,索性就什么也不说。”
“后来,我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形下和你重逢,更没想到,你直接提出了……”
说到这里,两人的面色都微微有变,舒橪干脆跳过,径自往下道:“我不是没想过和你坦白,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时机不对,以至于到了后来,我甚至开始怀疑,和你说了你也不会信。”
梁知予插话:“所以,如果不是我意外翻到杂志和照片,你还是不会坦白,对吗?”
舒橪噙笑:“这回可没猜对。”
她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色。
“我的耐心,其实只剩——”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姿势。
“这么一丁点了。”
梁知予倏地抬眸,像只机敏的狐狸。
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警觉,舒橪反倒轻松地笑了笑:“我说过,不会趁人之危。虽然真的有点等不及,但勉强再撑一段,还是可以的。”
他特别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那么不值得信任吧?”
梁知予盯着他的脸,半晌也没瞧出破绽,唯独他瞳孔倒影中的自己,越来越显得清晰。
“……舌灿莲花。”她闷声说。
身边的气息猝然逼近,她本能闭上了眼睛,却只听见轻轻的“咔哒”,原来是舒橪探身过来关掉了床头灯。
她大窘,急忙睁开眼,却见舒橪单臂撑在她身侧,浓黑的夜色为他镀上一层愈发深邃的轮廓。
“梁知予,我可以等。”
“等到你足够认真地考虑完,给我一个答案。”
*
一月末,农历新年来临。
针对梁知予电话号码的狂轰滥炸,似乎逐渐告一段落,她试着换回自己的电话卡用了几天,居然没再接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来电,实在喜出望外。
新春佳节,再不回家,梁谨也要察觉出异常。于是就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梁知予收拾了几件衣服,独自踏上回家的路。
舒橪原本要开车送她,却遭到了坚决反对。理由也很说得通:目前只有他这里还算得上安全,万一有什么事,她还可以暂时借地方躲一躲,如果他再被牵扯进来,可真就后路全无了。
全程搭乘公共交通,梁知予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家中。
她第一时间给舒橪发信息报平安。
【到了。】
收到消息时,舒橪刚刚启程,准备前往父母家。
寥寥两字,有着非比寻常的重量和温度,让他仔细读了一遍又一遍。
【嗯。】
【尽量少出门,梁老师问起来,就说外面流感厉害。】
梁知予:【知道了。你到家了吗?】
【正准备开车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
舒橪莞尔。
他和父母家住得远,加上年关已至,路上已有车流猛增的迹象,半个多小时过去,还剩下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舒橪汇入等红灯的队伍,闲闲望向窗外,道路两侧,早已经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装饰物,一派喜庆热闹的欢腾景象。
手机又进了新的消息。
还是来自梁知予。
【对了,汤嘉成和我说,他年初三回国,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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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工作日的灵感就像断流之水一样干涸。
但是办公室摸鱼的时候却文思泉涌,于是悄悄手写了本章的大部分,嘿嘿
第64章 64 旧闻 何其唏嘘。
梁知予也没有想到, 明明是她发出的邀请,到头来,自己却成为了那个临时爽约的人。
原因也有些阴差阳错——
梁谨住院了。
大年初二那天, 梁谨在家里不小心滑了一跤, 原以为只是崴脚,但后来实在疼痛难忍, 去医院做过检查才知道,竟然是骨裂。
梁知予如临大敌, 连忙给母亲办了住院,衣不解带地在病床边照料, 直到初三上午, 汤嘉成登机前给她发消息, 她才惊觉自己差点忘了另一件要事。
再三斟酌后, 她还是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便知会了舒橪,让他先和汤嘉成接头碰面,等到梁谨这边的检查做完,她再过去汇合。
汤嘉成的警惕性倒是很高, 和舒橪见面后, 仍不能完全地相信他,坚持不懈地打了视频电话过来:“梁记者, 你实话告诉我,这个人真的可信吗?上来就问我什么举报的事情,不会两头骗吧?”
梁知予正在检查室外等待, 见他如此谨慎,难忍笑意:“他值得相信。汤先生,你见到他, 和见到我,是一样的,不需要有任何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