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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伽_庄玄【完结】(53)

  辞金从扬增出现那刻起,便失去了所有反应,当扬增倒地时,他的身躯也轰然倒塌了,脸贴在冰冷的砖上,哪怕业伽说了那样使人震惊心碎的话,他都没有再动一下,事情早已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皇帝直直地看着业伽的脸,画面中她的声音跟通讯设备中的声音存在两秒延迟,所以就像回声般,沾染着非人的缥缈感。

  “辞金,她说的是真的吗?”

  侍卫长将辞金的脸抬起,但他眼神空洞,无法言语。

  会议现场的罗德里克显然也有诸多疑惑,随着疑惑生起的,是深深的戒备。跟辞金合伙骗他们是什么意思,眼前并不是舒格吗?对,她只是长得和舒格有些像,谁也没看过舒格长大后的样子,扬增太急于找寻自己的女儿了,她又的确和扬增祖上长得像,当辞金拿出血缘证明时,扬增立刻就相信了,自己虽还想再检测一遍,但扬增少有的斩钉截铁,拒绝他拿这种事伤女儿的心。

  “辞金又不会骗我们,这就是舒格啊。”扬增满含热泪地说,他也不觉得辞金会找人伪装舒格,这孩子遗传了他的疑心病,而且辞金跟对方初见时的反应那么激烈,甚至想害死对方,后来检测报告出来就柔和了。

  真是妇人之仁,当时他该无视妻子的泪水,直接给对方再检测一遍的。

  “她就是间谍,夫人为她死了,她还说那么刺激中校的话。”场中的声音轻轻响起。

  民众的反应贴合了罗德里克的心,他现在不希望那些声音停止了,它们应该响得更大声些,好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扬增的死根本就是白白牺牲,眼前的恶毒间谍是不该继续存活于世的,她多呼吸一秒,都是对他家庭的亵渎,他该尽早解决。

  国防部长跟情报部长很久没说话了,显然持观望态度,他们转过头来会不会拉拢这个女人呢,这个女人躲过了一死,更像河流了。

  虽然怀疑的人仍旧不少,但检测已进行过一次,现在放过她的话她可能就真的逃出生天了。

  他的妻子变成了无趣的死物,明明是为她而死的,她却不怜悯忏悔,不显露情绪,还冷静地伪装她的河流,以河流的身份说话,并借此攻击他,说他冷漠无情。

  真无情的,心思险恶的不正是你这间谍吗?

  罗德里克板着脸,在业伽将通讯设备归还时说道:“伟大的河流,刚才发生了一些小意外,现在让我们接着未完成的测试吧。”

  场中一阵喧嚣,却没有人大声反对。这次罗德里克亲自动手,他将枪抵在业伽太阳穴上。

  业伽制止了他:“总统阁下,没必要使用武器。”说着,她的身躯逐渐透明,女孩的形状彻底消失了,她当着众人以及成像设备的面变成了流动的水,里面深不可测,似有无尽溪流。

  皇帝睁大眼:“你们都看见了吗?”

  所有人的眼都没法从屏幕中移开,他们的嘴倒是回答了皇帝:“陛下,她的确像河流啊。”

  格什文颤抖起来。

  抚森会议现场瞬间乱了,人群不安地往前挤,想进一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太诡异了,怎么会有这种存在,不是单纯的水,而是无尽涌动的河流的微缩形态,体积并不大,内容却很多很深。

  它发出了跟女孩一样的声音:“我在此证明我的身份,我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是长河,是南普顿,是血拥里,我应皇帝格什文的请求及诸人的愿望而化成人形,与此同时,帝国将停止战争。帝国没有做到。我应中校辞金的请求伪装他的妹妹舒格,子弹在射向扬增前便射向了我,从人类的身体结构看,身为舒格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我将回去做我的河流,一小时后我的所有流域会停流十秒钟,以证明我的身份。倡导和平的从不是我,而是你们。渴望亲情的也从不是我,而是你们。多年前为我命名泽米布雅真文业伽的那位智者曾说过,你们将对着河流看见自我,但河流总在流动,就像世事总是多变,裹挟人前进,在这份扭曲中,掺杂了太多外界的力,使你无法看见真容。格什文,你说这是复仇之战,是荣誉之战,是为了捍卫个人的存在与尊严,是用血与火讨回公道。可本意是煽动,是利用民众的热情进行侵略。总统、部长,你们为了权力愿意牺牲所有人的幸福,为了排除异己,可以大肆污蔑、强迫,让好人蒙羞,恶人当道。你们打着为了抚森的口号,实际不把人当人,只当做获取选票、通往权力的垫脚石。你们中的某些人,甚至期望战争长久些,好趁着乱局多多获利。”业伽看向镜头,也看向罗德里克、国防部长、情报部长他们,她的形体似乎未表现移动,声音也是扩散的,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视线。

  她的身体渐渐下渗,地下河随着她的涌入而水位暴涨,她不准备过多停留,在水位变化能被人发现前,她的大部分已沿脉络流走了,她的最后一小部分说:“这可真是糟糕啊。”

  随后,便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水蒸发在空气中。明明前一刻还是那么广大澎湃的江河,下一刻却朝露般隐匿了。

  远处的钟声轰然作响,整点到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钟,所有人马迅速行动起来。扬增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直到被裹尸布覆盖。

  第42章 忏悔

  皇帝来到河边,眺望宽阔的河面,一切静悄悄的,唯余水流本身的声音,大型船只的行运暂停了,两岸的人也被下了禁严令,他们中的大多数仍被允许停留,但没有人可以肆意行动、说话。

  抚森发生的那一幕没有被广而告之,流言却仍散播开了。与会的使臣们将消息传出,河流沿岸的众多国家沸腾了起来,他们的高层人物齐聚在江河边,看着钟表等那时间来临。

  “不会太准时吧,晚一会或早一会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得聚精会神才行。”

  “那真的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河流可以化成人形的话,我那只乌龟应该也可以,它据说已经六百多岁了。”

  “让流动停止十秒,迈轮这是生气了。”

  “皇帝是怎么说的,他跟皇后相处的时间最长。”

  “皇帝不一向说皇后是河流嘛。”

  虽然匪夷所思,但观看了会议现场的视频后,很多人还是相信了业伽的话。这片大陆上关于她的传说本就不少,不过针对她发表的政治内容,众人就不大理会了。

  河流总是河流,它们的见解思路跟人是存在很大差别的,如果它在意人类的生命,那世界上就不会有洪水致死的了。以河流的特性而言,大概只是最近在它身边倡导和平、辱骂皇帝、猜疑抚森的人太多,它被带歪了而已,不能当做河流的真实想法。

  停战不停战的,还是要看多方局势。

  皇帝也没有说停战,他直直地凝视河面,眼睛未闭合过一次。终于,时间到了,所有的河水不再流动,波涛瞬间平整,那总是泛起波纹的江面此刻如同光滑的镜子,将世间种种都照了进去。

  加达大瀑布成了淅沥的水帘,总是奔腾怒号的震江温和起来,里面的生物似觉诧异,几条大鱼越上水面。四周的水声消失了,天地间都静了下来,耳朵从河流的白噪音中解脱,一时还反应不及,留下些细微的嗡鸣。

  皇帝耳边的嗡鸣声最大,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清了,是的,他拥有过一切,他在世界面前炫耀他有这一切,但内心深处觉得那是假的,所以从来不当回事,他嘲讽对方,给对方难堪,等着看其出丑。而真正该被嘲讽,正当着所有人面出丑的是他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如果她肯当面训斥自己的话,自己并不介意被全世界看到,可还有机会吗?她还会再给自己这个机会吗?平整的水面映出扭曲的身影,他在她心中,也是这样的吗?

  皇帝的眼睛通红,血丝缠绕了绿色,河流声再次响起时,他转身,命人将辞金带去密室。

  他自己换上了便携的私服,举止优雅,看不出慌乱。

  吩咐注意抚森及各国的动向后,他进了密室中,封闭的空间内,所有声音跟动向都被隔绝了,辞金四肢瘫软地倒在地上,锁链从身上解除,身体内注射了药剂。

  “你的妈妈死了,为了根本就不需要她用命去救的河流,白白失去了生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谎言。中校,将人设进圈套里的人,自己也是非常容易被波及的。”

  辞金木然地瞪着眼,他应该是听懂了,但没力气回答,泪从他的眼中不断涌出,脸部却扯不出其他表情了。

  “怎么,你平时不是很意气风发。你在等着我倒霉,等着我辜负她,你看见我对她那微微的在意时,心里一定很开心吧,因为我的感情越深,最后便越痛苦。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死狗般,就差口水流出了。我可以非常善良地告诉你,想怎么流鼻涕就怎么流鼻涕,想怎么流口水就怎么流口水,你的丑陋该被所有人看到,但你无需在意,因为世界上在乎你的人已经死了,被你的蠢毒害死的。你在失去对方的见证时,便不再人格完整,也就没有仪态可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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