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生还真有一味药寻不到:“白缅桂。我问了不少药材铺子,都只有晒干的花,但熏眼应该用新鲜的,只是眼下入秋实在难寻花朵,若有新鲜的枝叶也是好的。”
白缅桂?
桑落想起三夫人庄子上的那一棵巨大的白缅桂。第二次去时,已不见那棵树的踪迹,应该是搬走了,也不知搬去了何处。
“行,我去找,找到了就带来给你们。”
离开丹溪堂太久,只怕吴焱会有怀疑。岑陌不相信他,早晨出门时,他又特地跑来阻拦,一定是有事的。
桑落急匆匆地离了小院,赶回丹溪堂。
吴焱一直守着,见到她回来,又带着一件衣裳,也没再追问什么。陪在岑陌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
倪芳芳磕着瓜子,靠在廊柱下,用手肘碰碰柯老四:“老头,你说,知道她是那样的身子,还能如此用心,这得是多深的情谊啊。”
柯老四听出一点酸溜溜的味道来,没好气地笑了:“你这嘴里没正经的,自然不懂了。”
倪芳芳白了他一眼,目光威胁性地投向挂在廊下的那一张灰兔子皮。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桑落趁着他们插科打诨的空子,拉着李小川到角落里,将桑陆生给她的药丸取了一点下来,交给李小川:“你替我看看,这是什么毒?”
李小川嗅了嗅,“咦”了一声,又放进嘴里,被桑落拦住:“不能吃。”
“桑大夫,这药的气味,我从未嗅过。”李小川有些困惑地挠挠头,他嗅觉异于常人,莫说药,寻常东西的气味他也能嗅出来。可眼前这药的气味很是陌生。
“想来并非芮国常见之物。”
第139章 带男人回家
这药难道是从番邦来的?
桑落旋即就想到了点珍阁,以及莫星河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天人降世的脸。
她暗暗摇头。
正想着,突然内堂传来吴焱的喊声:“岑姑娘!岑姑娘!你怎么了?”
桑落立刻冲进屋内,岑陌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吴焱摇了她好几下,最后又将她抱起来。岑陌始终如断线的木偶一般,毫无反应。
“桑大夫!岑姑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吴焱红着眼,抱着岑陌使劲摇着。
“你再摇她,她就没命了。”桑落淡淡地看着他,“出去等着。”
“岑姑娘这个样子了,我怎能安心站在外面?”吴焱甩开上前来拉拽他的李小川,“桑大夫,我就在旁边,不打扰你们。”
两眼真挚,情真意切。
桑落突然有些不懂男人了。
岑陌不信他,一定是有缘由的。可他的焦急看起来也不是假的。
夏景程把脉之后,紧锁着眉头:“脉象倒是稳定。”
怎么会突然昏迷?
桑落看向旁边吴焱喂岑陌的水,给李小川使了个眼色。李小川嗅了嗅,摇头。
“莫非是药物所致?”夏景程开始懊恼自己昨日太过冲动。
桑落心中微怔。
若真是药物所致......
她抬起头来看向夏景程:“夏大夫,去寻几只母兔,同样的方式给它们试药。”
夏景程不敢耽搁,立刻出去抓了兔子去试药。
吴焱有些急了:“桑大夫,岑姑娘怎么办?莫非就这样干等着吗?万一兔子不醒呢?岂不是岑姑娘也醒不过来了?”
桑落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岑姑娘已经昏迷,好在脉象稳定,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给兔子用两种药,估摸着半夜就该醒了,等到明日卯时,如果兔子也昏迷了,就说明是药物所致,我们也好想办法治。”
“怎么治?”
“我说要想办法,自然是目前还没想到办法”桑落说道,“前
日用这药时,就跟岑陌说过了,只能赌一把。”
“什么?!”吴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李小川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急,说不定不是药物所致呢。”
天黑前,夏景程提着醒来的兔子,单独锁进竹笼里。他拍拍手上的土:“桑大夫,这都是第二次醒来了,跟岑姑娘的状况一样。”
桑落抿抿唇:“你晚上就别回去了,守在这里的时候警醒一些,免得兔子睡着,你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就立刻来叫我。”
时近午夜,月光透过药庐的雕花窗,在屋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院子里很凉,夏景程铺了一张木板在廊下,坐久了也发冷,又进屋去抱了一床毯子来裹着。
屋内,桑落正坐在灯下整理各式各样的毒药。
中秋在即,自己断了三夫人的袭爵念想,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多做一些准备比较好。
她取出几张裁剪好的油纸,将毒物全部包好贴身藏着,又将颜如玉给的化尸水,仔细分装进小瓷瓶中。
颜如玉一共给了五瓶,制作那些麻醉药物,用去了四瓶,现在只剩这一瓶了,必须要省着用。
一想到颜如玉,她抬手取下发髻里的木珠簪子,打开桌角里的锦盒,里面放着两根断了的蛇根木簪和倪芳芳送给她的五色绒花。
行医之人,不戴首饰。所以这匣子里的就是她的全部。
她将木珠簪放了进去,可想了想,又取出来插进发髻里。
岑陌还是没有醒过来。吴焱有些心绪不宁,忧心忡忡地替她擦了好几次脸和手,端着水出来倒掉。看桑落坐在药柜前,问道:“桑大夫要不去内堂的小屋里歇着?”
桑落摇摇头和衣靠在柯老四惯用的躺椅上:“不用,你去歇着吧。说不定半夜岑姑娘就醒了呢。”
吴焱闻言一怔,只嗳了一声,又打了点热水进屋了。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黑夜。
丹溪堂内一片寂静。桑落面朝药柜蜷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新买的衣裳,睡得很沉。
夏景程坐一整夜,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歪着脑袋裹着被子斜斜靠在廊柱打瞌睡。
月亮偏到了屋后,院子里一片漆黑。
石榴树下,浮起一道黑影,悄悄地朝兔笼移动着。
兔笼没有锁,拉开竹篾门,就可以摸到兔子。黑影取出一个瓷瓶,摸索着去抓兔子脑袋。瓷瓶在兔子鼻子底下晃了晃。
兔子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那瓷瓶。
瓷瓶再对准了鼻子凑近了些。
兔子果然倒了。
黑影又转到另一只兔笼里,兔子再次倒下。
黑影回过头,看看廊下的夏景程,仍旧裹着毯子打瞌睡。黑影心中大安,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
忽地,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转过头一看。桑落正端坐在药柜前,那黑漆漆的眼眸,像是淬了冰一般。
“好雅兴。”桑落的声音幽幽传来,“三更半夜来喂兔子。”
吴焱身形骤僵,拔腿就往外跑,拉开门闩,门外站着执着棍棒的李小川和桑陆生。再往后门跑,柯老四和倪芳芳拿着绳子将他一套。
吴焱再要挣扎,一把冰凉的柳叶刀抵在咽喉。
“别动。”桑落冷声说道,“三夫人那么多府兵,我都能杀,难道还杀不了你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
夏景程从他手中夺走瓷瓶一看,竟然是桑落制的麻醉药。桑大夫果然没有说错。
那使人麻醉的药物,很可能有很多不良反应,头晕、目眩、恶心,但绝对不会使人再度昏睡过去。
“桑大夫——”吴焱吓得腿软,直直跪在地上,“你们误会我了,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倪芳芳撑着灯,将火烛贴在他脸边,冷笑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句话,打倒屋里三个男人和一个内官。
李小川挠挠后脑勺:“也许真有苦衷?若当真心怀不轨,他为什么要送岑姑娘来这里呢?”
倪芳芳眯了眯眼:“男人的心思,深沉得可怕。说不定为了什么财、色、名、利,就抛妻弃子。”
李小川摸摸鼻子,芳芳姑娘的嘴里,就没吐出过什么好听的话来,只得求助桑落。
桑落从来不怀疑倪芳芳的直觉,看向吴焱冷声问道:“你倒说说,我们怎么误会你的?”
“我跟你们是一头的!”吴焱很是认真地说着,“桑大夫您治好了我的病,我满心感激,绝对不会骗您的!我对岑姑娘也是真心的。正因为真心,才会这样做!”
“说来听听。”柯老四忍不住了,抓紧绳子,“我倒要听听你怎么狡辩的!”
吴焱说道:“岑姑娘如今成了女儿身,三夫人势必是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咱们的。只有将三夫人除掉,我和岑姑娘,还有你们才能安稳度日。”
话虽没错,但跟他对岑陌下药有什么关系?
“国公府的大夫人说,只有让世人都知道岑姑娘是女儿身,才能让岑姑娘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世上。我和岑姑娘才有未来。”
“你投靠了国公府的大夫人?”桑落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