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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春_神婆阿甘【完结】(13)

  人总要有个念想,死也能瞑目。

  廖存远端着盒子走到元宝面前:“我听那小子叫你元宝?”

  元宝点点头。

  “你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廖存远将喜盒放进他手中,“若做不到,你可能会没命。”

  元宝接盒子的手瑟缩了一下,又扣住盒沿:“放心吧。”

  “好,到时会有人来这里寻你,你跟着他去就是。记住,除了你谁都不许碰这个盒子。”

  元宝点点头。

  廖存远盯着他看了一阵,有些话在嘴边,却又忍住,只拍拍盒子:“交给你了。”

  他转身向外走,元宝稚嫩的声音唤道:“廖师父——”

  廖存远脚步一顿,停在门槛上:“干嘛?”

  元宝怯生生地说道:“最好,活着,不要死。”

  廖存远回过头,轻松一笑,将方才忍住的话说了出来:“冲你这句话,我就没看错人,替我入殓之后,你跟着那个人一起进宫吧。”

  说罢,他挥挥手,佝偻着身子,走了。

  刚出院子没走几步,却遇上几个官兵迎面走来。

  廖存远以为是来寻自己的,正诧异他们如何追到此处。不料那几个官兵却与他擦肩而过,往桑家院子去了。

  第14章 苟活的精髓

  官兵是来寻桑落的。

  见到桑落本人,就将文书取出来,抖了抖递给她:“府衙的文书下来了,明日起,你需去云锦绣坊服役一年,明日你带着这文书去。”

  云锦绣坊?绣花?

  廖存远在外听得真切,抠着墙皮的手指一紧,拉着衣襟挡住脸,待官兵离开,他又折返回桑家,绕着桑落看了又看。

  “你是女的?!”

  桑落别过脸,生硬地答道:“我从没说过我是男的。”

  话不能这么说,叫她“小子”的时候,她不也没否认吗。

  廖存远目光落在元宝手中的喜盒上,神情有些难看。她雕的那个,说是依葫芦画瓢?也不知她怎么“依”的。

  他掩嘴悄声问:“那个‘葫芦’真是......”

  桑落一想着自己去当绣娘就是“玉苁蓉”惹的

  ,心火冒到三丈高,一听到“葫芦”二字,没什么好脸色:“不信你自己去看一眼。”

  廖存远被这一口气噎住。

  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妩媚的、青涩的、纯真的、端庄的、泼辣的、风骚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彪悍的。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无关之事,转而问道:“为何要送你去云锦绣坊”

  桑陆生听见这问话,怕桑落乱答,连忙跑出来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又道:“官府心疼我家小落是个丫头,没有罚板子,只是罚她练女红,当真用心良苦!”

  岂会有这么巧的事?

  廖存远眼睛虽浑浊,可心却透亮。

  云锦绣坊一直是女子当家,东家姓林,祖上就是是宫中的绣娘,后来从宫里出来开了绣坊,自前朝起就为宫中供锦布,到了芮国,名声更盛。京中不少勋贵都在她家定制衣衫。

  前些日子,现任的东家林敏君在家中突然被杀,说是鹤喙楼杀手杀的,太妃震怒,刑部至今未能破案。

  绣坊现在群龙无首,走了不少绣娘,供给宫里的货都延迟交付了。官府这时候罚这样一个人进绣坊,是为了充绣娘干活还是另有他图?

  廖存远留下一句话给桑落:“如今那里乱得很,你记住我说的话,到哪儿别让人记得你,才可以保命。”

  桑落觉得这事很容易做到。毕竟她女红的水平,只能缝扣子。从读书开始,所有的针线活都在皮肉上练的。大不了就像廖内官说的,干些脏活累活,别人不愿意干的,熬过这一阵子。

  谁知第二日一大早,刚进绣坊,只说了一句“我叫桑落”,文书还没签,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拽着去绣花。

  “我不会绣花。”桑落从绣凳上站起来,又被壮妇按下去。那厚实的手掌哪里像绣娘,倒像是练铁砂掌的。

  “我可以干别的——”桑落再度站起来,“我不会绣,浪费布料岂不可惜?有什么其他的活,我都可以干的,你尽管吩咐。”

  那壮妇抓起她的手看了又看:“明明有茧子,怎不会绣花?”

  桑落说得理所当然:“我是刀儿匠的女儿,我会切人,会治病救伤,就是不会绣花。”

  这话一出,嘈杂的四周顿时静悄悄,屋内绣花的绣娘们抬起头望她,门外过路的,驻足张望。

  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是听说桑家医馆有个女子假扮男子坐堂看诊,后来被人拆穿了,说是刀儿匠的女儿,原来就是她啊。

  桑落被众人注视着,耳畔响起廖存远的话:“让所有人都忘了你。”

  看样子,不太妙,一句自我介绍就让所有人都记得她了。

  壮妇打量她好一番,虽没动嘴皮子,但那上下乱动的眼珠子似是说了好长一串话:“原来是你,既然落到我手里,我就不客气了,看我怎么整治你”。

  壮妇将她带至一个小屋前,将她一推:“进去吧。”

  屋子不大,弥漫着发霉腐败的味道。除了一个小杌子,墙角堆着高高的几大摞彩色的线,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另一个墙角放着一桶水和一个恭桶。

  “今日把这些线理顺了,否则别想吃饭!”壮妇将屋门一关,似是怕她逃了,还叮叮当当地在门外上了一把锁。

  桑落看着那几摞半人高的彩线,心想,这跟将绿豆红豆混在一起让人分开有何不同?都是磋磨人心志的玩意儿。

  不让吃饭?她早料到了,既然是那狗公子要整治自己,这底下的人必然不会让她好过,所以早上出门前,随身揣了一块干饼。

  不缺吃喝,那就不急了。

  她盘着腿坐在地上,随手扯过绣线团,理了一阵,手指搓得多了,线头绽开,再用指腹一抡,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

  丝线一劈开,不就是染了色的一号蚕丝缝合线吗?虽然韧性不同,总比桑皮线强多了!倒真是因祸得福了!

  反正没人管,不如趁此机会练练外科结。说干就干,她扯出一绺红线,系在杌子边缘,手指飞舞,练了半日单手打结法,又练了半日的双手打结法。又寻了一根针来,穿针引线,在自己衣裳一角练了一阵各种线的缝合手法。

  再一抬头,天竟然黑了。

  门外有人点着灯来来去去,人影攒动,似是有一群人簇拥着来了,脚步乱哄哄地,后来又高高低低吵了好大一架,只听见有人喊“见血了!见血了!”又有人喊“我跟你拼了!”

  叮叮咣咣一通砸,喊打喊杀声此起彼伏。

  桑落用线团子堵着耳朵,抄着手靠在墙角假寐。心中想着廖存远的那句话,当真是苟活的精髓。

  只是世事总是难以遂人愿。

  有人喊起来:“快去请大夫!快去!不行了!”

  “来不及了!”

  “这儿有一个现成的,她会缝伤口!”是那壮妇的声音。

  话音一落,小屋的门就被打开了,壮妇点着灯在夜色里晃来晃去,急切地问:“你说你会缝伤口?”

  桑落点点头:“我会。”

  壮妇铁掌将她一拽,直直往院里拖:“快来看看!”

  院子里砸得稀烂,各式绣了花的绷子也被铰得零零散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人,男男女女,有被花盆割伤了脑袋的,有被剪子戳着心窝子的,还有被刀儿割了胳膊的。

  血汩汩乱淌。

  当真是一场大战。

  “这不是那个刀儿匠的女儿?”

  有人骂那壮妇:“林旺家的,你当真糊涂,怎么弄个娘们儿来,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也能治伤?”

  四周众人四嘴八舌说她脑子进了水,又赶忙叫人去请大夫。

  林旺家的身体壮实,叉着腰叱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管她娘们儿不娘们儿,能救命就行!”

  说罢她将桑落一推:“快救!”

  桑落走到院子中央,蹲下来查看伤口,再站起来看向众人,缓缓举起三根手指:“能治,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15章 绣花的针法

  桑落一条一条地数着:

  “一,写文书,声明知晓我是女子之身行医救治,事后绝不追究。”

  “二,我要你们未曾染色的桑蚕丝线一筐。”

  “三,治好后,我从此不用再在此处练习绣活。”

  众人一听,怒火中烧,一个刀儿匠的女儿,还是被官府发来做劳役的,竟然还敢在此处大放厥词。

  既要,又要,还要。

  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几名家丁干脆上前来驱赶她离开。

  桑落倒也爽快,不愿意就算了。她还年幼,未婚未育,没有半点“医者父母心”。

  刚要跨出院门,却又被一个绣娘拦住,哭着拽住她:“我愿意签文书!要什么丝线我给你买。绣活我替你做!只求你救救我弟弟。人命关天!他快不行了!流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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