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藏在这里。
这么小的纸团?知树有些怀疑:“公子,应该不是吧?”
“肯定不是。”
这东西藏得太深,若不被人发现,拿去用了或者直接扔火里融了,又当如何?颜如玉推测这里面应该画着图,或者标记了藏那东西的位置。
他挪来灯烛,缓缓展开纸条,只有三个字:“那封信”。
打开另一张纸条,也是三个字:“我放在”。
颜如玉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拿到桑落的那两颗就可以找到?还是说和上次蜡像一样,就是戏耍他的?
感觉更像是在戏耍他。
廖内官既然能算到他会去开棺取珠子,那就必然知道他能找到桑落手里的两颗。那里面的东西就算取出来了,又怎可能是真的?
他甚至能想象出廖内官那干瘦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冲着自己说:“你看,你又被我骗了吧?”
第54章 男人信得过
然而,颜如玉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哪怕是戏耍,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现在已经知道那封信在廖内官手里,即便人已经死了,但东西一定在他觉得放心的地方藏着。
这段日子,颜如玉将廖内官在宫中相熟的人都梳理了几遍,最有可能藏的位置还是在宫外。
桑落手中的金珠里,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去看一看。
颜如玉将纸条和金珠收好,见桑落还未出来,换衣裳用不了这么久,她在做什么?
不会......
他快步走到内堂。
果然!她正在那瘦子身上“练手”。
瘦子的嘴被堵得死死的,发不出半点声响,他能听见刀刃在皮肤上切割的声音,能听见血滴入器皿里的声音,能听见她在缝合皮肤时,桑皮线穿透皮肤发出的咕咕声。
甚至有一部分身体已经脱离了知觉,身体越来越凉。
但他没有一点痛觉,看不见身体的情形!
太可怕了!他想活!他后悔了!不该来这里!不该得罪这个女魔头!
不该起这个淫念的!他错了,真的错了!
有没有人能够救他?
瘦子用余光瞥见了颜如玉,连忙鼻子用力哼哼起来,布满眼泪的眼眶里满是乞求。
颜如玉恍若未闻,视若无睹。盯着桑落的动作,好一阵才开口:“你这次有些狠。”
桑林生若知道自己在堂前救死扶伤,桑落在堂后拿活人练手,应该会一把火将这里烧了吧?
“他们是在为芮国百姓做贡献。”桑落说得理所当然,又抬起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能。”颜如玉面无表情地答。
“送你,拿去浇花。”桑落用脚踢了踢一旁盛装鲜血的桶,她可没忘他马车里那一盆用鲜血浇灌的兰草。
“他不配。”颜如玉淡淡道,“这里留给我的人处置。我数到十,你再不走,交易就作废,配方也没有。”
“我可以走——”
“一。”
“好的好的。”桑落胡乱缝了一下伤口,一边褪去手衣,一边道,“就是麻烦外面那位仁兄——”
“三。”
“二怎么没数?”
“六。”
桑落抓起新衣裳往后院走,找到收拾残尸的知树:“屋里的两个人,暂时不能杀,你替我记着他们何时恢复了痛觉。”
知树看向她身后的颜如玉,得了首肯,才应下此事。
“十。”
桑落随便将绦带一拧,衣裳歪歪扭扭地系好了,转过身:“走。”话音未落,一件黑色斗篷朝她脑袋铺天盖地地铺过来。
两人两马,借着如墨的夜色往桑家奔去。
初夏夜里,蛩鸣阵阵。
已是三更,桑陆生却没有睡。他披着一件单衣坐在厅堂之内,守着孤灯。
这些年,莫星河总来寻桑落治病,但从未像今天这样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桑陆生,女儿大了,该有的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
男女大防?
桑陆生当了一辈子刀儿匠,孤寡一辈子,捡了桑落这个女儿,也没法子像别人家的闺阁小姐一样教养。前些日子就跟桑林生提过要把桑落过继给他,他也是答应了的。
只是后来出了“豁牙”那一档子事,紧接着,又出了杨家、林家的事,这些日子桑落确实是不怎么着家。但自己养大的闺女,自己最清楚,要说行医炼药,桑落可能会痴迷。至于男女之间的事,她是断断不会有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桑落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门口,她也有些吃惊:“爹,你怎么还没睡?”
桑陆生觉得这斗篷眼生,看尺寸,像是男子的,面料也是锦缎。这哪是她能买得起的东西?
“你怎么穿成这样?”
桑落连忙褪去斗篷,露出水绿色的绸裙。
桑陆生更惊了:“你——”她出去一天,竟换了一身衣裳回来,而且是里里外外都换了。
莫星河刚才说的话,在他耳畔回响。
还未来得及询问,桑落身后冒出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来,看不清相貌,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着实吓人。
桑陆生下意识地就要去抄家伙,桑落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爹,你先回房,我办完事跟你说。”
“你、你带回来的?”桑陆生看看女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我朋友。”桑落压低声音,将他往屋里推,还顺道将他房门带上。
这才转身带着颜如玉往自己屋里走。
桑陆生贴着门板听了一阵,没听见声响,心中不由地发慌,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悄悄走过去,附耳贴在桑落门外。
床榻嘎吱嘎吱地响了几声,又听见砖头落地的声音。
桑落低呼了一声:“等一下!”
不一阵,又听见她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男子沉声道:“你今日先给我。”
桑落问道:“我如何信你?”
“你没有选择,”颜如玉已经察觉门外有人,他摊开手,低声道:“给我。”
桑落抿抿唇,将金珠放入他手中:“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桑陆生越听越生气,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这才见了几面,就要她给他?落丫头当真是心思单纯!这就将人带回家里来!
男人信得过,猪都会爬树!
“色中恶魔!给老子滚出去!”桑陆生怒气腾腾地寻了砍柴的斧头来,一抬脚就要将门踹开。
谁知砰地一下,门开了,他还没进去,就只觉得有一道强大无比的力连带着门板将他一并震出来。
门板叮叮咣咣地来回敲击着。
“爹!”桑落跑出来扶桑陆生,“你怎么不听话,我说了你别管。”
“闺女!男人的话信不得,他不过是好言好语哄骗着你,得了你,将来——”桑陆生坐在地上呆了呆,桑落衣履整齐,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了分毫。
颜如玉仍旧是斗篷加身,逆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目,掌中握着金珠,大步流星地从屋里走出来,只斜斜地看了桑陆生一眼,便出门纵马消失在黑夜里。
一路驰骋,回到颜宅。
颜如玉不停歇地进了内院,将斗篷抛给知风,掌风一带,将门关上,他取出架子上的琉璃瓶,在金珠子上融了洞,两颗豆大的纸团落入掌心。
“我可眺望”
“之山坳里”
竟然是在那里!
颜如玉将纸团攥紧,走进卧房最深处的密室。
第55章 蒙面的大侠
翌日清晨,颜如玉站在廖内官的坟前,濡湿的风裹着初夏荼蘼香气,将他的红衫扬起。
身后的知字辈暗卫们,从山口一跃而下,足踏崖边枯梢,身裹山间残云。鹰隼一般,从四方朝着同一个位置渐渐聚拢。
颜如玉没有回头,躬身给廖内官上了三柱清香,两坛好酒。
“我敬你一坛酒,还你当年的饭食之恩。”他举起一只小酒坛,叮地一声,与另一只碰了碰,酒尽数入了坟土。
下葬那日,胡内官曾说过,这个位置是廖内官亲自来挑的。山坳下面极有可能又埋着一张字条,说他被戏耍了。但他必须挖出来看,确认之后,继续寻找新的线索。
没有让他等太久,知雨就带着一只裹满泥土的信筒跪在他面前。
知风接过信筒,拭去筒上的泥土,用匕首将筒盖挑开,里面落出一封信来。
“找到这里,你肯定在心里问候了我廖家十八辈祖宗。
其实我不姓廖。我根本不知道我姓什么。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天,路过了一个庄子,那庄子的主家姓廖,我在那里干了两日的零活,后来就说自己姓廖了。
所以你骂不到我十八辈祖宗!哈哈哈哈!”
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颜如玉唇角勾了勾,掀起衣袍,坐在廖存
远的坟前,就着酒坛饮了一口,翻开第二页。
这一页就正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