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男人,不管正经不正经,学识是多是少,地位是高是低,在权色二字面前,都是奴隶。
一阵风儿从窗口吹进来。
烛火荧荧之光,被这咸湿的夏风摇得荡漾。
光影,尽皆交缠着。
满屋的金纱幔、曼妙的舞姿、都如细细的蛇一般,摇曳迷离。
明明开着窗,可屋内每一处都是带着香气的缠绵。酒气、脂粉气、香气,纠缠在一起。
角落里的乐伎吹着、弹着。
那箫声极细极弱,似有了灵气,直往人心
尖尖上钻。
琴音铮铮,踩着心跳。
桑落极不喜欢这样的贴近,太陌生的人,靠这么近,她不舒服。
她想要用力挣脱开,偏偏滚烫的手掌隔着她单薄的丝衣,紧紧箍着腰,教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顺着手臂往下滑,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手腕,没收了被她攥得汗湿的蛇根木。
她一惊,正要抬头。
那灼热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你别动,我来。”
第94章 夜晚山间路
颜如玉认出自己了?!
何时?
他说他来?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吗?
桑落惊诧地想要抬起头看他,身体一凉,颜如玉已放开她,又偏偏倒倒地搂着别的婢女跳了一阵,最后靠在香炉边的软榻边坐下。
他笑得肆意又张扬,是权臣才有的笑。
他朝三夫人摊开手:“酒呢?再来一杯!”
“你抱着别人跳舞,却找我要酒喝,也不怕我不高兴。”三夫人娇嗔地注视着他,端着一盏酒挪着莲步,婷婷袅袅地走了过去,斜斜地靠着他,坐在那足够五人共眠的软榻上,“酒在这里,今日你是酒瘾犯了吗?”
“怎么,酒不够喝了?”
三夫人瞥向那盏中殷红的酒液:“怕你受不住......”
“天底下,还有我受不住的?”颜如玉像是醉了,眼里满是春意,接过酒,挥挥手示意所有婢女都退下,再未撩起眼皮看桑落一眼。
酒盏送到唇边,他正要喝下,又瞥见角落里被架起来要拖走的阿水,似是忽然起意:
“那两个丫头,留给我去交差如何?今夜总不能白跑一趟,后半夜又走不出去了......”
屋内忽而起了一阵暗香,暧昧极了,如春风拂过繁花盛开。
三夫人残留着一丝清醒:“给你一个,好歹给我留一个。”
颜如玉将酒一饮而尽:“好的留给你,我要那个破了相的就行......”
桑落跟着退出水榭,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见阿水被婆子松开,仓皇失措地跑出来。
颜狗当真知道自己是来救阿水的?他怎么知道的?
碍于穿着婢女的衣裳不便相认,只得低头快步跟在阿水身后。
“喂——”那婆子喊道,“站住!”
阿水如受惊的小兔,听见有人喊,哪里还停得下来,四处撞着,想要逃出去。
桑落快步向前,抓住阿水,低声道:“阿水,是我。”她揭开面纱,露出自己的脸,又很快覆上。
阿水险些尖叫出来,看清她的脸,又快哭了:“姐——”了半声,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前面百步的灌木丛里,有人接应,快去!让他们带你先走!别管我!”桑落低声说道,将她一推,转身就去阻拦那个婆子。
谁知哪个婆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来,紧紧抓住桑落的胳膊:“你跑什么!”
桑落一愣。
婆子喘着气:“夫人要你留下来伺候。”
桑落瞥见阿水钻进灌木丛中,李小川和夏景程的身影在黑夜中晃动,连忙拦住婆子往水榭那边带:“你跟我一起吧。”
婆子才不要。
婆子对三夫人的习性再熟悉不过了,要留在水榭外候着,那就是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婆子觉得自己老了,听不得那些声音,也熬不得夜,更不想一宿一宿地提热水。
正好出来看到一个小婢女,连忙假传夫人的意思,让她代替自己留下来伺候。
她不由分说地将桑落往水榭推:“夫人让你守着,要喝酒要热水,你警醒着些,别出了岔子,回头夫人可不会饶你!”
桑落不得不退回到水榭前,站在偌大的雕花门前,门未关。远远望去,纱幔影影绰绰。
她有点不敢再看。
颜如玉跟三夫人,应该是蛮激烈的。
谁占上风都难说。
等自己安全离开此处,一定给他开一个十全大补方,好好补一补身体。也算答谢他救出阿水。
桑落蹲在门边,望着漆黑的湖面静静发呆。
微风拂过。
一阵香气从屋内飘出来。
那香气似花似檀香,又似春雨后的清新。
桑落嗅了嗅,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很熟悉。
还未来得及细嗅。颜如玉从屋内快步走出来,打量她像个狗一样四处嗅着的动作,皱着眉头低声道:“走。”
桑落有些措手不及。怎么就出来了?
大战几千回合应该是面首的基本功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三夫人也不来追?
颜如玉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负手回头:“还不走?”
桑落连忙跟在他身后,双手交握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庄子。
庄子外,只有一匹黑马,颜如玉拉着她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奔。
滚烫的身躯隔着衣衫熨着她的后背。
不由自主地,她起了鸡皮疙瘩,风呼呼的吹过耳畔,她说:“我还要找——”
“知树带着他们走了。”他答。
他发烧了吗?桑落觉得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喷在她的脖颈,都如岩浆一般翻滚着热意。
空荡荡的山路,马儿疾驰。
马蹄声一下一下敲落在他心间。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三夫人的酒,从来都是媚酒。四年前,他只喝了一盏,今晚,他喝了三盏。
颜如玉只觉得胸口的气息在翻涌,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
怀中的人穿的是丝衣,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光滑、舒服、柔软,最能够纾解他滚烫的身体。
她面纱被风儿撩起来,带着香气,拂过他的眉眼,拂过他的鼻唇,痒痒的,酥酥的,每一下,都撩拨着他的酒意。
不自觉的,他的手收得更紧了。
桑落极少骑马,风吹得她脸都快变形了,腰被他箍得紧紧的,被马鞍子颠得有些头晕目眩,屁股极其难受:“喂——”
她张口喊,被灌了一嘴的夜风。
“你能不能把刀柄挪开。”
“......”
“听见了吗,太硌人了。”
“......”
颜如玉默默地将她推开了些,捉着缰绳的手,抠得死死的,决定说点什么,将意志转移开:“你怎么到这里来?”
桑落说道:“我带着人来捉山中的一种硕鼠,这个老鼠可以用来试药,非常好。”
“......”
“你怎么也来这里?”
“办公事。”他说。
桑落丝毫不怀疑。刚才他就是这样对三夫人说的,她想了想,又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颜如玉看了一眼眼前人的背影:“十个婢女都戴着珠钗,就你的珠钗戴反了,鸟头朝着地。”
桑落摸了摸发髻,刚才将那个婢女放倒,慌乱之间胡乱将珠钗插头上。根本没留意到那珠钗还有上下之分。
“更何况,”颜如玉顿了顿,觉得跟她说话,翻腾的气血也稳定些了,唇角也弯了起来,
“你跳舞得那么难看,十个人,就你一个在跳大神。”
第95章 我替你解毒
马背上,一阵沉默。
颜如玉以为她恼了。
桑落知道他说的一点没错,但她不想认输:“我看‘指挥屎’大人的舞姿倒十分轻快灵巧。”
也不知路过了谁家的庄子,茉莉花儿的香味扑面而来,颜如玉觉得酒意也淡了些,刻意不去理会她话中的讥讽之意:“桑大夫想学?我可以教你。”
桑落一噎,手指张开,胡乱替黑马梳理了一下鬃毛,才说道:“术业有专攻,‘指挥屎’大人擅长歌舞,我擅长治男病。刚才见大人‘快如疾风,迅若闪电’,想必也有难言之病,我有奇方——”
越说越不像话。
颜如玉面色比夜还黑:“桑大夫可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若再浑说,我不介意把你再丢回三夫人的庄子。”
桑落觉得他这个人心眼极小,很有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有病的又有几人?杨七郎替自己宣传了这么久,也就多了贺飞一个病患。更何况颜狗这种面首出身又身居高位的人,必然是极在乎颜面的。
下山路陡峭,马儿害怕失了前蹄,减缓了步子,又用后腿使劲,两人的身体又顺着马背的起伏,不由自主地贴得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