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这回,那男子又是谁?”我口渴难耐,灌了杯冷茶,才戏谑的问道。
“这次……倒没看清,我着急去买新式花灯,只匆匆见了个男子背影——”
“不是我哥哥了?”我话里的调笑意味明显,但小九仍万分认真的皱眉思虑着,最后摇了摇头,说道“这小九不敢确定,但定然是一位男子——”
还真挺像那么回事,我拍拍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小九啊,今日不早了,洗洗睡下吧,赶明儿不要再盯着你子枫姐姐不放了,你过了年该有十五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考量起来,什么时候…你身边也能跟个…男子回来,我一定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钱——”
三言两句间,小九臊红了脸,她一边埋怨我提这等没影的事,一边捂脸跑开了。
我随即进到里间,纵身窝到了温暖厚实的棉被里,免去了洗漱就要入梦。却好巧不巧听到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我想大约是已到了子时。
又是新的一年了。
在这燥乱中,我睡得并不安稳,什么时候眠下的也不甚清楚。
总之一睁眼就迷糊的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帘外的椅子上,院子天色暗着,小九还在外间的守夜房睡的香甜,我几乎惊恐着起了身,持了枕下的匕首往外走去。我的手才触及珠帘,那身影就出了声儿。
“你醒了?”是周凌清的声音。
明知故问!
我瞬间松懈下来,将匕首藏进了中衣袖里,“王爷深更半夜不歇着,出来夜游?”
隔着帘子,我闷声发问。
“方才看你房里灯光亮着,顺路来瞧瞧。”真去夜游去了?——我亲眼看着沈青思手推轮椅把他送回房的,合着俩人这后半夜又不知去哪里赏景听风去了。
“我睡觉一向留一盏灯的,王爷竟不知?”真瞎假瞎,看他精神萎靡,我又忍不住讥讽道,“青思姑娘魅力果然大,引得王爷不睡觉也要作陪——”
“想到哪里去了,她早就离了馨苑,”他低头瞄了一眼胸前的伤口处,眼睛望向窗外,“本王左右疼的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不想穿过廊下,就来了你这里。”
想求药就直说,大过年的,我还能拂了你不成?
我主动翻出了止疼散,走过去送到他手里,“冲服用,疼的时候来一剂就是,还有旁的事吗?”
没有别耽误人家睡觉啊。
“你比本王想象的还要机警聪明些,只是以后不必为了本王去说那起子没有来由的话,皇上喜怒不定,又掌杀生大权,他若怒而及你,连我也救不了。周凌清低下眼帘,向我介绍着他那皇兄的脾性,半晌又补充道,“你不必…不必为了我…冒险至此。”
“王爷总是误会我,可如何是好,”我坐在他对侧的小椅上,无奈道,“如今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终究都是为了自己罢了,当然,若说有旁的,那就是还为了碎银几两。如果这过程中能帮到王爷,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借着微弱的烛火,我能看清周凌清的脸色忽而青忽而白一阵阵变换。
又过了许久,他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拿出了几张文书,抬手扔给了我,“这是城外的悦来客栈,往后归你所有。”
话毕便起了身,像是要结束谈话,我的止疼散亦被他仔细的揣进了袖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我举着白纸黑字,起身问道。
他板着脸,摸摸衣袖,“交换——”
这次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屋门。
留我一人愣在原地——几副止疼散换一个客栈?我还当劳什子王妃?去街上摆摊来钱不更快?
良久,我忽的想到什么,虎躯不由一震——向水神祈愿时,我的小船里写的,不就是早日拥有一个不动产傍身吗?
水神给周凌清托梦了?
第38章 传闻
新的一年果然不一样。
我也是个拥有一间客栈的小老板了。
但小九反驳我说能拥有悦来客栈,还自称什么小老板?随便拎出去都能是一方首富了!
我听了十分高兴。
高兴以后就算离了府,也还有营收,没有月钱也不用流落街头,但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一直也没实地考察过,只一天天看到文书就傻乐。
因此,日子过得轻快,稍不留意,新年已是旧年,一切又回到了生活的轨道里。
如烟仍然一副羸弱的病态样,小王小乔小吴三个姐妹仍一边内斗,一边姐姐妹妹的一处嗑瓜子聊天,子枫对周凌清的迷恋更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更上了一层楼。
只不过,多了个沈青思与她一起“更上一层楼”。
是的,沈青思,成了送不走的“神仙”,几乎就是赖在了王府里。原是说过了年走,后来住到了正月十五,又索性到了立春,这之后,她彻底住出了主家的气势。
用小九的话来说,几乎就是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
她特意学了护理,顺理成章的把给周凌清护理伤口的差事截了去,也不知仗凭着什么,平日里更是对府上的一应大小事指手画脚,又骄傲,又跋扈,又不肯吃亏。
在我看来,跟周凌清的脾性相似程度,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光看着都令人上愁。
如烟是最愁的——她偏偏被沈青思针对了。
我总有不注意的时候,每逢这时,沈青思就该找茬了。燕窝给人限量,木炭给人限量,就连婢子都给人家调走了好几个。如烟如今是破罐破摔的状态,什么都是随她去吧。
可凌王府跟你沈青思什么关系?掌家的是我,管事的有子枫,你一个外人在别人家里兴风作浪合适吗?
自然是不合适的。
没人料到。人家马上就,名正言顺了。
二月二十八,哥哥在军中的职务落听了,当然这跟我走周凌清这个“后门”有很大关系。
他任职的第一天,从军中议事回家时特意拐到了凌王府。厅堂里,我俩大眼对小眼,谈东论西,最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的确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那个…那个沈青思如…如今还在府上?”哥哥手里端着茶,话说的磕磕巴巴。
我点头。
只见他一咬牙,一跺脚,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满军营传着,她许是要嫁给王爷了!”
啊?
“那此事,王爷可知晓?”我表现的很冷静。
“这…哥哥也无从知晓王爷是不是知晓此事,只是见沈青思的父亲今日到的长安城,消息也都是她父亲的部下来军营与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喝酒时才传出的——”
我终于有了几分诧异,仿佛什么时候恍惚听过沈从军四月才能回京述职的,为何提前了一个多月?
哥哥的话我听的半信半疑,但又不得不承认,周凌清近日来对沈青思的确不错,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许是传言呢?哥哥也太听风就是雨了,若真有此事,王爷如何也得告知我一二。”
糟糠妻也有知情权吧。
我又安慰了哥哥几句,就送了他出门。
但也不知怎么了,这之后我久久不能平静,连晚膳也没能进几口。
直到周凌清深夜回来,让人将我请进书房。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斜依着贵妃榻愣神,看到来人是我,才起了身,并正了正衣冠。
“有一事要与你商议,”他坐得端正,正经八百。
“什么事?”我回身关着门,问道。
“府里若要添个新人…”周凌清话说得缓慢,细细的观察着我的脸色。
“新人?”我抬起眼皮,作无知样,“什么新人?”
“算了——你去歇下吧。”他手指抵着额头,眼睛紧闭,也不知在冥想什么。
有这么为难吗?
“那好。”我甩甩衣袖又要推门离去。
一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这之后我伴着夜色一路小跑回了侧室,抬手将外衫抛到小椅上,一个轱辘翻上了床,双眼直愣愣的瞪着高粱,霎时没了睡意。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地位。
其实,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我要娶正式的王妃,你该让位就让位吧!”或者“我有更好的‘联盟者’了,放你自由!”又或者只简单粗暴的说“你出府去吧,凌王府并不需要你了。”
他只需随便一句,我就能,提了包袱就走的啊。
但他在为难什么?
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淡漠又冷清的月光从窗户一束束爬了进来,我又盯着一地银河发起了呆。骤然,电光火石之间,我聪明的这颗大头又迸发出了一个要命的脑洞——周凌清这厮,怕不是觉得我知晓了太多,留之无用,弃之坏事吧?
一定是这样!
如今制药配方我已总的七七八八,随便拿给一个略懂药理的人,他都能点亮新的技能树——因此我几乎可以作为弃子被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