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凌清的“内幕”,像之前所说,我知晓的十有八九,我若站到他的对立面,他不得灰飞烟灭个七八次吗?
我都能想像到那时的街报标题了。
“热报,热报,前凌王妃披露了凌亲王的丑恶面目!”
“热闻热闻!凌亲王要造反,前凌王妃证据确凿!”
“第一手桃花秘闻!凌亲王霍乱宫闱,前凌王妃,亲自指正!”
“……”
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把这种知到根底的人放到外头逍遥自在去吧?
那他,难不成在犹豫…取我性命?思及此,恐慌与绝望一起涌上了心头——我怕不是要英年早逝吧。
他那句“府里要添个新人”后头到底要说什么?
府里要添个新人,你给新人挪个地儿?
府里要添个新人,往后再没你的事儿了,不如你就去死吧?
府里要添个新人,为免糟新人的心,也为免再出旁的事端,又为了本王心安,不如给你个“乐明阁”,你去住个一辈子?
……
不成不成!我又如何当得起“如烟二代”?
这样胡思乱想着,我带着深切的恐惧入了梦,梦里乱力怪神,无奇不有,晨时醒来,只见惊了一身汗。小九从外头急吼吼的跑来,俯身坐在床边不断的抚着我的肩,眉头紧锁,“王妃又做噩梦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小九一直都在!”
我不断的喘着粗气,胸腔也不断的随着喘气上下起伏着。
“什……什么时辰了?”我的声音比起从前也显得中气不足,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不过卯时而已,外头的早茶还没烧热,主子若觉得身子不爽,再多歇息一会吧!”小九帮我顺着气,口中尽是担心。
我看着小九焦急的小大人模样,只觉有一个周凌清这样的夫君,远远没有有一个小九这样的仆人更有安全感。
“不必管我,再过个一时三刻,那三位又该雷打不动的来请安了,我再醒醒神就是了……”我用力的揉捏着太阳穴,企图从方才诡异的梦里早些脱出身来。
“王妃……王妃还是接着睡吧,人家今日未必来了——”小九玩弄起手指,一脸幽怨的小声嘀咕。
“那更好了!不差天的一坐就是半晌,我早烦…”
小九忽的起身打断了我的话,声音更是盖过我去,“王妃高兴什么?只怕人家三位从今日开始就要去巴结那位女将军沈青思小姐了!王妃还不快些居安思危!”
“此话怎讲?”不是这也太快了吧?不是说沈从军昨天才回的长安城吗?我哥哥去军中当差才知晓的事,这么快就传回了凌王府?
“怎讲?这事儿都发酵半个月了,王妃不知?”小九愁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我用眼神示意她讲下去:我得到外界消息的唯一窗口不就是您的嘴巴吗?你不说我从何得知?
“那您不知,整日苦着脸做什么!?”小九气得没了力气,叉腰歪头询问。
“不是,眼看着天气暖和起来了,如烟阁那位的身子反倒越发糟了,好歹也是我的病人,她这样,我还能笑的出来吗?”自然是查尽古方,救人性命啊,更何况她要是有个万一那就是一尸两命啊。
“您的病人?王妃还真在王府行起了医?”小九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您也不看看外头的天?您不知晓沈青思年后就请她父亲修书一封送进了宫里,信里所书之事就是咱们王爷跟她的婚事?”
“不知道啊,也没人同我说啊,你咋知道的,啊不对,你知道你咋不说?”我反客为主。
“伺候沈青思小姐的丫头算是攀上了高枝,一点点小事儿都要传的满府皆知,我只当王爷同您说过了才未多嘴,看您日日苦着脸,我也不能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吧!”
那你可太有眼力劲儿了。
“所以,婚事定了下来,府里才最终变了风向?”我抓住了重点。
“王爷这头也不知在寻思什么,只是看这青思小姐在府里的作风日渐要高过了您去,听说她父亲也回了长安,大家心下自然都有了结论,想必婚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是,还未有最终决断?
第39章 婚事
“你们王爷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先替他下了决断——”
头一遭见王爷不急小厮急的。
“您果然心大!这样下去,王爷迟早都要迎了那小姐过府,到时您都哭都没处哭去!”
小九一心为我着想,不自觉的把话说重了些。
但她的确“骂醒”了我——倘若迟早都要迎人家入府,那我何不趁他还没跟我摊牌,去做做忠心样,引导他迎得贤妻,放我出府?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免得他越寻思,心思越歹毒了去,最后为以绝后患干脆杀人抛尸!
“王爷去上朝去了没?”
我胡乱抓住小九的手激动的问道。
“方才见王爷用完早膳去了书房,该是还不曾出门……”
小九话音一落,我就接了声,“更衣!更衣!”
衣虽在着急忙慌中更的乱七八糟,但我的内心却激动万分。
一刻钟后在书房堵住了要出门的周凌清,没多说别的,直奔了主题,“你昨儿说的有新人进府,是指的迎娶沈青思小姐过府吗?”
周凌清手拿着官帽正要往外走,被我无端逼退几步,显得甚是恼火,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了笑,“原是为她来的,王妃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略有耳闻,因此要来同你求证!”我真诚的眼神殷切的注视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王妃这是有危机感了?”他不慌不忙的将掌中的官帽放置在了茶几上,才又道,“本王思虑过了,沈青思从来不落人下,行事又乖张专横,本王不想让你陷于莫名的争斗里,因此——”
“因此,王爷要放我出府去!?”管你要说什么,我得先说我的,“王爷不必为了我觉得为难!青思姑娘对您的大事有助益,您亦对青思姑娘有好感的话,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无条件腾位置!另外,制药方子我已然总得不差什么了,等回头交给您的心腹,便大功告成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放我出府!我大约想了两个方案,一是您直接宣告我假死——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远走高飞,不给您添一丁点麻烦,如此您也不用担心日后有个什么前凌王妃举出什么事来,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您只要一口咬定前凌王妃死了就是;第二个方案是,您直接宣布我得了失心疯,休了我就是——即便我日后反水,疯子说的话,没人会信的。我个人认为,后者流程更简单些,只一张休书即可,不过假死也不是不行,只是还要人力物力的做一场丧事,当然,最终的决策权在您手里,王爷您觉得呢?”
我说的激情澎湃,唾沫横飞,话毕望向周凌清时,却见他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正居高临下的俯视于我——我知道,这个前兆后头便是要有怒气喷薄而出了。
不出所料,不过半刻,他阴冷的声音骤然在我耳边响起,“你倒比本王思虑的周全,你是打心底里期盼本王纳了沈青思做王妃,自己好逃出生天?你就这样厌弃凌王府,厌弃本王!?”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沉冷冽循序渐进到后头的几近呼啸,我吓得险些失言,苍白的辩解道,“不…不,我哪有资格厌弃谁?从头到尾,我就是个捏在你手里的棋子啊,瞧着如今是废弃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废弃,本王自有打算,你只告诉本王,沈青思的出现,你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甚至还希望她能做本王的王妃,替你分担责务,是吗?”周凌清收了收情绪,看似冷静的提问。
我看着他,煞是为难,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王爷,我适不适的有什么要紧?只要人家姑娘一颗心奔赴在你身上不就好了,您若幸福美满,所求结如愿,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事事以你为先,万物以你为尊,够狗腿了吧!
“的确,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弃子,本王何须在乎你的心意?”他伸手够过官帽,欲走出书房,却又在我旁侧站住了脚步,我的余光里,他正转头看着我,淡漠的说道,“本王的家事不必你操心,但既然你对青思小姐过门之事如此上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失望,至于你何时成为'弃子',你且等通知,不必做无谓的盘算——”
这之后便是周凌清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显然我这冠冕堂皇的回答,不如他的意,惹他生了怒气。
他是在气什么?气我为自己打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更何况我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字字都是斟酌千万遍才道出口的,也都是,双赢的结果啊。
他到底在气什么,我想破脑袋也未想出一二。但他果然说话算数,说不教我失望,就绝不教我失望。
不日就有圣旨到了府里,跟去年迎娶阿姐时的圣旨可以说毫无区别,都是先对两位准新人一顿吹捧,而后让两家结亲。宣旨的公公刚领赏出了府,沈青思的父亲沈从军就上了门,他才走到前门的院子里,就有豪爽的笑声响彻在凌王府内,沈青思还沉浸在方才赐婚的喜悦里,倒是周凌清十分有礼数的将未来“老丈人”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