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换上一脸慈祥,望向我,“青思虽比你虚长两岁,但做事从来莽撞,王妃平日里不要同她计较!”
“这都好说,只是请‘青思妹妹’往后做事也能周全一些,否则总冤枉好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说完就转身出了沈青思的寝卧,子枫行了退安礼,最后随我一同出了馨苑。
“王爷举事,不过在半月内,因此并不能对王妃事事关照,王妃在大后方,得想办法保全自己——”
子枫跟在我的身侧,提醒道。
“这么快?”我顿住了脚步,侧过头问道。
“是,皇上病重,左不过这几日了,正是一举夺得天下的好机会,只是——”子枫从未有过这样的犹豫,半晌,先深吸一口气才道,“不知你那个憨傻哥哥脑子哪根劲儿不对,明明是王爷的人,如今偏偏进了楚淮一党,前两日见我,说是辞了军中职务,要去前朝匡扶正义,要为皇上保天下,笑死人了,一介书生,哪里管得了这样的打打杀杀?这两年两江水灾,河南旱灾,朝廷哪一件事儿得了民心?次次都是等灾民起事了,让王爷去镇压,结果王爷略发了发粮食,大家就眼含热泪!也不过是想饱腹而已,这样的朝廷要它何用?近日各地又起了多起暴动,皆是民不聊生,无奈之举罢了!赵乐泽要去保卫这样的皇权,我瞧着他是被四书五经蛊惑了脑子!”
家国天下,是周凌清的梦想,却与我无关,与之相比,我哥哥更让我有了解的兴趣。
“你说哥哥前几日告诉你他辞去了军中职务?”
子枫转过身与我对视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似乎对我奇葩的关注点表示疑惑。
“也就是说,哥哥他到如今还时常找你一处说话?”
我又追问道。
子枫皱眉细想了一番,又点点头,看我暧昧的眼神,她忽的红了脸,“王妃想多了…你在如烟阁那儿的几年,他为了见你常常都是托我带他进府的,如今许是觉得我好说话,才这般…缠上我,我可只当他是……是个多说了几句话的普通友人……我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
“奇怪,我什么也没说,你倒先倒豆子似的倒出这么许多!”我笑嘻嘻的调侃,而后又一本正经道,“子枫心里的人,从来都只是那个人吗?我忽然发现,你现在已经鲜少对我横鼻子竖脸了,我的‘情敌’属性仿佛在你那也不是那么显眼了,你对你家王爷,也不像从前那样鞍前马后了,沈青思的迷惑行径也伤不到你了,你得清楚,你心里存在那个人,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习惯性存在。不要误了自己才是。”
子枫听完,原地怔了不知多久,才蓦然走开,不知是我的话进了她的心,还是只是不想对我的啰里啰嗦多加理会。
总之,这天之后,她心情像好了很多,衣服也鲜艳了些,就连头上带的花都娇嫩了些。这些小九看在眼里,八卦之心早就熊熊燃烧,但她近日需要聊的“演义”太多了些,子枫就排到了最后。
当然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她家王爷在宫里威风凛凛收拾楚淮的样子。
皇上自万花节论储君之后,一病不起,天天在宫里被御医拿块人参吊着气儿,反正又不是吃不起,那就吃呗,直到自己个儿油尽灯枯那一天。
可朝政不能等啊,天子就剩最后一口气儿的消息不胫而走,民间又起了几场暴动,周凌清就是借此调回了沈从军,调是调回来了,至于怎么用当然周凌清说了算。
于是又有十三万兵围了城,美其名曰护京都。对城外的所谓三场暴动,统共就派了一万人,平均每场暴动约派去了三千三百三十三点三人的增援。
您是调人来守皇位的还是派人去“维和”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于是楚淮一党不干了啊,话说的还算委婉,大意是,你把边疆的兵力调回来是怎么回事?边疆不需要人守了吗?太草率了!那几个小民小刀的还伤不了长安城分毫!
周凌清回得也很有理,他说话是这么说,但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长安城作为都城,不能有丝毫闪失!
第60章 被折磨
跟周凌清这个老贼比,楚淮还是太年轻,他忍不住揭露了真相,楚淮说那行,既然长安城不能有丝毫闪失,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把围在外头的十三万兵力都分到各处暴动的地方好了,这样镇压暴动更快不说,也让其他地方看看朝廷的实力,不敢再犯。
周凌清摇了摇头,说不行诶,我怕有人趁长安城没有兵力,要改朝篡位怎么办?
楚淮没搂住,说了句,王爷多虑了,谁调来兵力守着,谁才居心叵测吧。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话是这么个话,但不能这么说啊,周凌清一听不得了,你敢含沙射影,目无尊卑,瞎说八道冤枉本王!看来是从前下狱没下够!来人,压入大牢!
谁也没想到,我那不知怎么被忽悠到楚淮一党里的哥哥,从末尾跳了出来,他说楚大人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周凌清就怒了,行,既然你们郎舅情深,你俩一起下大狱去吧!
可惜,这次他的确管不住人楚淮了,人楚淮有皇上的令牌,就是见此令牌,如朕亲临那种。
楚淮把令牌举了出来,殿里跪了一地,周凌清不情不愿的也屈了膝,楚淮这时才道,没想到皇上端坐在龙椅上的时候,还时常管不住你的言行,如今一个小小令牌,竟制住了你……
废话,皇上健全时,他胡言乱语,那是人家皇上对弟弟宽宏,他此刻如果敢违命,那就是明摆着视皇权于无物,咋安民心,咋收买群臣?真的背个要造反的名声当这个皇帝?到时候说出去,这人的皇位是篡夺的,谁还心服口服?
楚淮自此找到了制服周凌清的法宝,周凌清不如他的意,他就要说我看你是要造反吧。
周凌清见他恃牌而骄,气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直到,关外来了一队车马。
车马的首领是周凌清的亲信,后头的几十辆车马上是各藩王与附属国的首领。
他们来干嘛?嗯,他们是来支持周凌清登皇位的。
小九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很吃惊——我并不认为周凌清有这样大的实力能调动这么些人。
小九说怎么没有,是六叔带着先皇的遗诏各处游说的!她压低声音说你可能不知道,据说先皇属意的大统继承着是王爷,结果被现在的皇上篡改了旨意!
我不知道?是你可能不知道,这六叔手里的遗诏很可能就是我与周凌清在永宁殿翻出来的那一份……
啊不对?六叔?六叔又是谁?
小九一脸神秘的告诉我,说六叔就是先皇的六弟啊,他孑然一身,洒脱自由,以游历天下为己任,但其实,是王爷的入幕之宾,从前在关外时还常常走动,但自搬回长安,就极少见他往府里来了……
小九不愧是府里的“老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至此,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位亲信六叔拿着遗诏满世界跑,让各首领,亲眼看看如今的九五之尊来路不正——当然,很有可能又许了些别的什么好处,比如你要拥立本该为皇帝的凌亲王为帝,那么新帝登基,必然大赦天下,降低朝贡,再免费给你们输入大周人才等等。
各首领一听,你个假皇帝,我何必再伺候你?拥立新皇好处多多,又是正儿八经的正统皇帝,那我自然选择扶新皇上位!
然后说服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紧接着,大家就都持匡扶正义的理由,来长安举事了啊。
此时这位六叔再拿遗诏出来,在朝堂,在内阁展示一番,就是再顽固的臣子,再拥护现在的皇权,你看到这货真价实的玩意儿,也得妥协了吧——这完全是由外到内的坍塌啊。
一诏两用——我不由感叹,这么个用法,真是物尽其用。
倘若只周凌清拿着遗诏在在朝堂上干巴巴的念,定然没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有相信的,也会有质疑的,朝堂瞬息万变,很有可能那一刻没让人相信,就错事了先机,如今这样,反正外围的首领都信了,人家还都有兵,皇权中心的,至少一小半是自己的人,再有些胆小如鼠,左右摇摆的,顺理成章的就站到了周凌清这边。只剩小部分的顽固分子不愿服从,但看到遗诏,也得软下几分。
只楚淮一党,最顽固的几位,较难对付,但,此时已无关紧要了,旧皇权大势已去,周凌清势在必得了。
我想,很快了。
果然很快了,三日之后,全城戒了严,又三日后,街头的告示上,说楚淮连降三级。
再三日后,昭告天下,大意为现任皇上薨了,但因其皇位不正,不葬入皇家陵园,另选坟址。
我想接下来,再传来的消息该是,周凌清登基了,可这个消息还没传来,我又被沈青思捉了去——这次,是套了个黑头套捉去的。
我都老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怎么还能让沈青思惦记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