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鸢立刻应下。
接下来的两日,云衡轩心中格外煎熬。
次日一早醒来,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摸向衣襟里的小包,确认它还在,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食不知味地扒拉着早饭,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主屋的方向,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只要云棠在正屋,他便不远不近地在附近看着。
一会儿假装在廊柱旁看蚂蚁搬家,一会儿又蹲在鱼缸边盯着里面的锦鲤发呆。
但只要主屋的门帘一动,或者传来云棠含含糊糊要吃点心的声音,他就猛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一个时辰后。
青果端着刚出炉的,还冒着甜香热气的桂花奶糕从小厨房出来,正要送进主屋。
云鹤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往前蹭了两步,小手在衣襟里死死攥着那个油纸包,指尖都在颤抖。
他紧张地盯着那碟点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祝欢颜那句“倒一点点进去”。
就在这时,青鸢恰好从屋里掀帘出来。
云鹤轩身形一顿,小脸煞白地低下头,他能感觉到青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息,才转向青果,“主子说桂花糕有点甜了,给小厨房说说,以后记得少放糖。”
“哎,知道了青鸢姐姐。”青果应着,端着点心走了进去。
门帘落下后,他不自觉靠在廊柱上,后背全是冷汗。
午后。
云棠被青鸢抱到院中的软椅上晒太阳,小短腿惬意地晃悠着,眯着眼睛啃一块糖渍梅子。
云鹤轩远远地躲在廊后,只探出小半个脑袋,眼睛死死盯着云棠手边小几上的蜜水杯。
阳光分明暖洋洋的,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无数次想象着自己能够飞快地溜过去,再飞快地撒下一点粉末……
但每次念头刚起,青鸢那仿佛无处不在的目光,就瞬间将他浇醒。
他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小手紧紧捂着胸口。
青鸢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傍晚,待云棠洗漱完毕,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翻看画册时,青鸢便径直走到榻边。
“主子,鹤轩少爷今日辰时三刻在廊柱旁徘徊了近半个时辰,目光数次投向点心盘。”
“午膳后,主子在院中时,他躲在西侧窥视蜜水杯盏约一炷香时间,神情极度紧张。”
“申时,青果送新蒸的糕点进去时,他向前挪了五步,但在奴婢注视下立刻退后。”
云棠直接把画册一丢,小脑袋往软枕上一歪,奶声奶气地嘟囔着,“知道了,有点困了,青鸢,铺床。”
次日傍晚。
青鸢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色比往日凝重许多。
她直接走到正在看青果喂鱼的云棠身边,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主子,你先前说的事查到了。”
“关于祝氏一事,在送往北地的途中,她买通了押解的狱卒,于三日前逃脱了,官府那边正在秘密通缉,她恐怕……已经潜回了京城。”
云棠身形一顿,她缓缓转过身,那张总是漫不经心的小脸上,第一次笼上了一层寒意。
原来如此。
难怪云鹤轩这两天跟丢了魂似的在她眼前晃悠。
云棠小嘴微张,“看紧他。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青鸢,“他手里的东西,找机会……弄出来一点,让府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是,主子。”青鸢眼中寒光一闪。
她深知此事需做得天衣无缝,既要拿到东西,又绝不能惊动云鹤轩,更不能让他发现东西被动过。
当晚,云鹤轩心神不宁地回到厢房,贴身小厮被他烦躁地打发去厨房要热水。
屋内只剩他一人,他紧紧关上门窗,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个不停。
他颤抖着小手,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小衣最里层的暗袋里,摸出那个油纸包。
他脱下外衣,解开小衣的带子,将油纸包暂时放在浴桶旁边矮凳上,叠好的干净衣物最下面。
他刚转过身,背对着矮凳,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
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黑影紧贴着房梁,无声无息地滑落。
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黑影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闪电般探出,指尖极其精准地挑开油纸包的一个小角,另一只手上一个特制的银勺。
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舀取了米粒大小的一点粉末,瞬间收入一个玉瓶中封好。
随即,那人手腕一翻,将油纸包恢复原状,身影一晃,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从滑落到取粉再到消失,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
云鹤轩感觉背后似乎掠过了一丝微弱的凉风。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以为是窗缝透进来的夜风。
他又加了点热水,这才跨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身体,他闭上眼,试图以此平复一下心跳。
泡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他心绪稍定了些,才起身准备穿衣。
他伸手下意识摸向矮凳上放干净衣服的位置,指尖触碰到那个油纸包后,立刻紧紧攥住。
东西还在……
他长长吁了口气,快速擦干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重新藏回贴身小衣,这才穿上衣服。
第112章 你可知,你娘亲给你的,是剧毒?
半柱香后。
玉瓶便被人送到了青鸢手中。
她立刻亲自带着粉末,秘密寻到了国公府内最信得过的老府医。
老府医年逾花甲,经验异常丰富,一直在府中休养。
他刚接过粉末,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已紧锁。
接着,他取来银针,加上特制的药水,小心翼翼地开始检验了起来。
老府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猛地抬头看向青鸢,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青鸢姑娘,这……这是剧毒,此毒无色无味,遇水即溶,只需米粒大小,片刻之间便能令人心脉断绝,见血封喉,乃是……乃是前朝宫廷禁药,极其阴毒罕见,怎会……怎会出现在府中?”
青鸢闻言,饶是她素来沉稳冷静,此刻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竟然是如此剧毒!
她强压下心头的情绪,立刻回到了棠华院。
屋内,云棠正捏着一块小巧的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微微鼓起。
青鸢屏退左右,走到榻边,将府医的话一字不漏地低声禀报,“主子,是剧毒,鹤轩少爷他……他定是被祝氏那毒妇蛊惑蒙蔽了,他年纪小,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云棠啃核桃酥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慢慢地将剩下的小半块核桃酥放回碟子里。
“蛊惑?”云棠小嘴微张,“他既敢接,敢藏,敢在我眼前徘徊……心中便已有了取舍。”
青鸢心头一凛,看着云棠那突然冷下来的眼神,不敢再多言。
云棠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
她小胖手轻轻点了点装着蜜饯的碟子边缘,“既然他如此想要一个机会……”
“那便给他这个机会。”
“青鸢,”她收回目光,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明日,给我准备一份……他最容易下手的点心。”
翌日午后。
云棠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呼吸均匀,小脸恬静,仿佛睡得很沉。
她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盏温热的蜜水,还有一小碟梅花酥。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云棠绵长的呼吸声。
“小姑祖,您叫我?”
云鹤轩快步走了进来,刚一开口,便愣住了。
他眼睛死死盯着那碟梅花酥,又紧张地瞟向榻上似乎毫无防备的云棠。
他手心不知不觉全是冷汗。
机会,这是最好的机会!
屋里只有他和小姑祖。
点心就在手边,蜜水也温着。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着。
他踮着脚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张小几。
他死死盯着云棠,生怕她下一刻就会醒来。
眨眼间,云鹤轩终于挪到了小几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碟梅花酥。
只要……
只要飞快地撒上一点点粉末……
一点点就好……
谁也发现不了,这样娘亲就能回来了!
他另一只手哆嗦着探进衣襟,摸到了那个油纸包,手指颤抖着想要撕开一个小角。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油纸包的那一瞬间。
榻上的云棠,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