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凝神细想,肯定地摇头,“回小姑奶奶,没有。自上次以后,一应物品都极谨慎,怕出纰漏,许久未曾更换过任何东西了,熏香也早停了。”
云棠的目光缓缓移动。
最终,定格在墙角那口正丝丝缕缕冒着寒气的冰鉴上。
那冰鉴样式精巧,与屋内其他物件略显不同。
她的小手指了指那冰鉴,“那个冰鉴,是怎么回事,以前,好像没见过。”
此话一出,云衡之和心儿的目光同时看向那口冰鉴。
云衡之立刻厉声喝道:“还不快回话?这东西哪来的!”
心儿被吓得一颤,慌忙回禀:“回国公爷,这是大厨房那边前两日送来的,说是新琢磨出来的冰鉴,里头放的冰块化得慢,凉意更持久些。他们想着夫人怕热,又不敢多用冰,便特意送了些过来试试……”
云衡之脸色更沉,猛地转身对门外吼道:“去,把做这东西的,还有厨房的管事,立刻给本公叫来。”
不过片刻,老张头和初一便被带了进来。
两人原本还带着几分忐忑的喜色,一进屋看到这阵仗和床上脸色苍白的夏月淑,顿时吓得腿软,扑通跪倒在地。
云棠不等云衡之开口,小奶音率先响起,“这东西是谁做的?怎么做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老张头冷汗涔涔,抢先指向初一,“回国公爷,小姑奶奶,这、这都是初一的主意,法子是他想的,冰也是他主要弄的。”
初一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往冰水里加了点盐和……和一些制冰必须要的,想着让冰结实点,化得慢些,对夫人绝无坏心,更不敢有丝毫损伤啊。”
“有没有损伤,不是你说了算!”云衡之声音冷然,“来人,把这冰鉴给我砸开,里里外外仔细查验。”
下人立刻动手。
一旁的老大夫上前,仔细检查了凿开的冰块和冰鉴内壁,又凑近嗅了嗅,忽然脸色大变,惊骇道:“国公爷,这冰块深处,竟掺有磨得极细的麝香!”
他顿了顿,“此物性烈,活血通经,怀孕之人是万万碰不得的,接触久了,轻则胎动不安,重则恐会小产啊。”
“好啊!”云衡之勃然大怒,目光直射向初一,“狗奴才。竟敢用如此阴毒手段,来人,拖下去,杖杀!”
初一吓得瘫软在地,“冤枉,国公爷饶命,小的冤枉啊,这冰……这冰不止小的一个人经手。”
云棠突然抬起小胖手,“等一下。”
正要上前拖人的护卫身形一顿。
初一连滚带爬地扑到云棠脚边,“小姑奶奶明鉴,这制冰的活儿,还有个叫十五的一起做的,他也能证明小的清白。”
云棠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十五?他现在人在何处?”
初一急道:“这,好像从昨儿后晌开始,就没见着他了……”
这时,跪在一旁的老张头身体猛地一颤,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发颤,“回国公爷、小姑奶奶,小人有罪。那十五前日后半夜,偷偷来找小人,说是家里妹子急病,要赶紧送钱出去,求奴才准他出去一趟。奴才一时心软就……可他出去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云棠的小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当时说要出去,你就没想过他若是不回来该如何?府里的规矩都忘了?”
老张头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小人当时确实疏忽了。”
一旁的心儿忽然想起什么,迟疑道:“奴婢倒是对那个十五有点印象。可奴婢记得,他似乎是孤身一人进府的,家中并无亲妹啊?”
老张头闻言,脸色更加难堪,磕磕巴巴道:“是,小人当时也这么问了,可他说是刚认下的干妹子,急等着救命钱,小人看他言辞恳切,又再三保证只出去一炷香必定返回,奴才一时糊涂就……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敢一去不回啊!”
云衡之眼神锐利,“干妹子?哼,好借口,立刻派人去查这个十五的底细,还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揪回来。”
老张头像是又想起什么,急忙补充:“回国公爷,这个十五,小人想起来了,他原先好像是在三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才被贬到了后厨杂役。”
云衡之目光一沉,深深看了老张头一眼,随即转向一旁的初一,“你与他一同制冰,竟毫无察觉,失察之过难逃,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初一闻言,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不再求饶,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任由护卫拖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十五害了他。
可十五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以为总算可以得到主子的奖赏了,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衡之最后看向老张头,“你,身为主事,识人不明,擅离职守,纵容手下夜出不归,酿此大祸。罚没三个月月钱,以儆效尤。可有异议?”
老张头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认罚,多谢国公爷开恩!”
随即,他也被带了下去,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第146章 美人看骨不看皮
云衡之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俯身靠近床边,声音放柔了许多,“月淑,现在感觉如何?可还难受?”
夏月淑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清晰了些,“好多了,多谢夫君关心。”
云衡之轻轻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安抚。
看着两人这般,云棠悄悄松了口气,正想示意青鸢抱自己离开,不打扰他们。
不料云衡之却抬起头,出声拦道:“小姑姑且慢。”
云棠疑惑地看向他。
云衡之眼底还残留着一丝冷厉,“既然牵扯到了老三院子里的人,此事便不能这般算了。正好,小姑姑进府这些时日,还未正式见过我那三弟和三弟妹。今日便请小姑姑一同去前厅坐坐,替侄儿,也替月淑,做个主,掌掌眼。”
云棠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奶音干脆地应下,“好啊。”
于是一行人移步前厅。
云棠被青鸢抱着,心里却琢磨开了。
这位三夫人,她倒是偶尔听下人们低声议论过几句,似乎是个心思活络的。
只是她自来国公府后,这位三夫人似乎总是恰好身体不适,竟真的一次都未曾正式拜见过她。
今日,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很快,一对男女便走了进来。
两人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大哥,见过小姑奶奶。”
云棠抬起头看去。
只见那男子约莫三十上下,身形微胖,面相看着甚是憨厚老实。
一双眼睛不大,嵌在圆脸上显得有几分局促。
五官凑在一起,瞧着倒是没什么心机模样。
他身旁的女子,虽衣着素净,未施粉黛,却难掩其清丽容色。
身量纤细,眉眼如画,即便此刻面带些许病容,透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娇柔,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云棠心下嘀咕,这美人看骨不看皮,此话果真不假。
云衡之淡淡开口,“三弟妹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坐下说话吧。”
那女子,也叫叶揽月,得了云衡之许可后,叶揽月这才轻声谢过,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心坐下。
随即看向被青鸢抱着的云棠,唇角牵起一抹温婉又略带歉意的笑,声音轻轻柔柔,“早就听闻小姑奶奶非同一般,灵慧过人。侄媳一直想着定要早日过去拜见,奈何这身子骨不争气,终日汤药不断,一来二去的,竟耽搁到了今日,实在失礼。还望小姑奶奶莫要怪罪才好。”
她说着,轻轻咳了两声。
她身旁的云振海,待她稳稳坐定了,自己才跟着坐下,目光还关切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云棠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呦,没想到这看着憨憨的三侄子,倒是个知道疼媳妇的。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揽月柔声开口,语气不解,“不知大哥今日急召我们夫妇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衡之目光沉沉,直接道:“三弟妹,既如此,我便不同你们绕弯子了。那个叫十五的下人,你可还有印象?”
叶揽月微微蹙眉,似在仔细回想,片刻后才轻轻点头,“是有些印象。那奴才先前是在我院里做过一阵杂役,只是手脚笨拙,实在伺候不好人,我便让人打发他去别处了。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一旁的青鸢上前一步,言简意赅地将十五失踪之事说了一遍。
叶揽月听完,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惊得用手帕掩住了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竟有这等事!大哥……您,您该不会是怀疑,这事与我有关吧?”
她声音微微发颤。
她身旁的云振海更是猛地站起身,一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急声道:“大哥,这话从何说起?揽月她身子弱,常年不出院子,我们房里有吃有喝,安安分分,做什么要去害大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简直是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