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听完,沉默了一瞬,眸底隐隐有些担忧,“小姑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云棠眨巴着大眼睛,“他打璋儿就好吗?”
青果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次日,书斋。
徐先生虽然昨日被云棠提醒了几句,但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依旧严厉如常。
突然,书斋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溜了进来。
雪团子优雅地跃上书桌,在徐先生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踩翻了砚台。
漆黑的墨汁泼洒在徐先生刚写好的字帖上。
“哪里来的畜生!”徐先生气得咬牙切齿,伸手就要抓猫。
雪团子灵巧地跳开,尾巴一甩,下一瞬,又打翻了笔架。
与此同时,一只蟋蟀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啊!”徐先生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领。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云璋不禁捂嘴偷笑。
就在这时,书斋的窗户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利落地爬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短衫。
“先生早呀!”云棠背着小手歪着脑袋甜甜地笑着,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徐先生气得胡子直翘,“又是你,就算你是小祖宗,我今天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雪团子突然从书架上跳下来,爪子准确无误地勾住了他的裤腰带。
只听刺啦一声,徐先生的外裤被扯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裤。
云璋再也忍不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徐先生面红耳赤,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起戒尺就要打猫。
云棠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雪团子前面,“你敢打我的猫,我就告诉全府的人你被猫扒了裤子!”
徐先生的戒尺悬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他咬牙切齿道:“混账,简直混账!”
云棠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云璋赶紧上前打圆场,“先生息怒,小姑祖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和她生气。”
“我懂,”云棠不服气地打断,“我懂他这样频繁打你手心是不对的。”
她转向徐先生,小脸相当严肃,“你再打璋儿,我就天天带着雪团子来捣乱。”
“好……”徐先生犹豫了一瞬后,放下戒尺,“我答应你,不再体罚学生。但你也得答应我,不再来书斋捣乱。”
云棠眼睛一亮,立马伸出小拇指,“拉钩!”
徐先生无奈,只得弯下腰,用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云棠大声说完,然后凑近徐先生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让雪团子把你所有的裤子都抓破!”
这日下学时分,云棠抱着布老虎直接蹲在书房外的回廊下。
她远远便看见云衡之走来,立刻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
“大侄子!”她板着小脸,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你跪下,本姑姑求你个事。”
云衡之一见是云棠,连忙蹲了下来,双手扒住云棠的肩膀,“小姑姑?您怎么来了?”
云棠依旧绷着小脸,下一瞬,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戒尺,气鼓鼓地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用这个打你手心。”
“好好好,大侄子跪下听,”云衡之忍着笑单膝跪地,发现戒尺上竟然还歪歪扭扭画着个小乌龟,“这是?”
“璋儿他们的手都被打红啦!”云棠急得直蹦跶,把戒尺往地上狠狠一摔,“那个坏先生,教不会就打人,大侄子你快把他赶走!”
“小姑姑,“云衡之满脸疑惑,“您先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棠抬起头,一双眼睛直视着他,“因为新来的教书先生打璋儿,手心都打青了,我是小姑祖,要照顾晚辈,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衡之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小姑姑疼爱璋儿,是他的福气。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先让人告诉侄子,可好?”
云棠用力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徐先生教得不好。璋儿说,他只会让背书,从不解释意思,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云衡之若有所思,“那小姑姑觉得该如何?”
“请个不打人,而且还会讲故事的先生,”云棠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青果给我讲的那种!”
云衡之微笑颔首,“大侄子明白了。”
几日后,书斋来了一位新先生。
这位先生不仅学识渊博,还特别擅长把枯燥的经史子集讲成生动有趣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体罚学生。
对此,云棠相当满意。
棠华院。
“哎哟。”夏月淑托着云棠腋下往上掂了掂,突然轻呼了一声,“小姑姑近日是偷吃了多少蜜饯?”
云棠立刻翻身坐起,小脸涨得通红,“才没有!”
说着,心虚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青果端着绿豆糕进来时,云棠眼睛都直了。
夏月淑捻起一块,故意在云棠鼻尖前晃了晃,“昨儿个裁缝来说,给小姑姑新裁的襦裙要放半寸腰围呢。”
“是青果姐姐做的点心太香了。”云棠扑过去抢,被夏月淑顺势搂进怀里,指尖戳了戳她鼓鼓的小肚子,“那明日让厨房减三成点心?”
云棠顿时僵住,紧接着,她挣扎着要下地,“侄媳妇坏,不和你玩啦。”
夏月淑笑着收紧手臂,月白罗衫被云棠生生蹬出了两个泥脚印。
第39章 月淑侄媳,你这是被人用计啦(修)
是夜。
盛花院内,烛火摇曳。
祝欢颜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光洁娇艳的脸颊,狐疑地盯着对面端坐的周秋兰,眉头紧蹙,“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到时若是伤了脸怎么办?国公爷最爱的便是我这张脸。”
周秋兰眼睑微垂,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捋着手中的锦帕,声音冷然,“不然呢?等着在这院子继续待个百八十年?”
她倏地起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法子已经给你了,用不用,随你。”
话落,她便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盛花院。
祝欢颜眸光微深,狠狠咬住下唇,面上一狠。
她猛地扭头,压低声音道:“她说的对,机会就摆在眼前了,如果失去二夫人的帮助,往后我在这府中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你现在就去准备东西。”
丫鬟重重地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祝欢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一刻钟后,棠华院。
云棠抱着软枕,小嘴微嘟,睡得正酣。
“噼啪……”
突然,一阵细微的异响钻进耳朵,紧接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猛地窜入鼻腔。
她不满地皱了皱鼻,下意识地翻身,把小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
可气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
不对!
云棠猛地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眸子瞬间清亮,一瞬间睡意全无。
黑暗中,西窗方向透出一抹诡异的橘红。
“青鸢青果。”她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小短腿急急探向脚踏。
青鸢青果迅速撞门而入。
云棠踮起脚尖,小手急切地指向西边,“你们快看看那边!”
青鸢一个箭步扑到窗边,猛地推开一条缝隙。
只见盛花院方向,火光冲天,已然映红了半边天幕。
“盛花院走水了!”青鸢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关上窗,对着青果急急道,“护好主子!”
话落,她已冲出了门外。
“走水啦,盛花院走水啦!”
尖厉的呼喊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刹那间,各处灯火依次被点亮,急促的铜锣声狂乱地敲着,人影到处乱窜。
一时间,国公府内乱成了一团。
云棠被青果死死护在廊下柱子旁。
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大侄子呢?”
“已经赶过去了。”青果声音发紧,目光焦灼地望向火海。
云棠抿紧唇瓣,眼睛在黑夜里亮的惊人,“祝姨娘这几日,真没异样?”
“她常常屏退左右,我们的人确实探不到内情。”青果垂眸犹豫着低声回答。
云棠将身体绷得更直了些,目光死死落在前方。
直到寅时,火势方歇。
盛花院已是一片焦黑,刺鼻的恶臭弥漫在空中。
祝欢颜被湿淋淋地抬出,衣裙被烧得只剩褴褛布条,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红痕和水泡。
此刻的她,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
“国公爷,救……救救颜儿……”她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匆匆赶来的云衡之,黯淡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抹光亮,两行清泪混着烟灰顺势滚落,沾满污迹的双手无力地向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