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衡之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微缩。
这场景……
他毫不犹豫,几个箭步上前,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快叫大夫,把最好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周秋兰恰在此时赶到,面上带着惊慌,惊呼道:“好端端的怎会走水了?”
被云衡之抱在怀中的祝欢颜,软软地将手臂勾在云衡之脖颈,气息微弱,“衡之,颜儿盼得您好苦啊……”
话落,她脑袋无力地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人群边缘,云棠踮着脚尖,小脑袋努力往里探,目光先是扫过那焦黑的房梁,又落在祝欢颜身上。
“主子,这里烟味太重,容易伤身……”青果忧心忡忡地伸手想拉她离开。
云棠身子灵活地一扭,挤到了最前面,正听见云衡之沉声下令,“盛花院即刻动工修缮,在此期间,祝姨娘暂住乘风轩。”
周秋兰立刻上前半步,语速飞快地应承着,“国公爷放心,弟媳定安排得妥妥帖帖。”
云衡之抱着人转身就走。
经过云棠身边时,祝欢颜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缝隙里透出一丝幽光,恰好对着云棠,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虚弱却挑衅的笑。
云棠背着小手,小脑袋微微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夏月淑急急忙忙赶来,一脸慌张,发髻微松,她看着云衡之和他怀里的祝欢颜,语气焦急,“国公爷,祝姨娘她可还好?妾身……”
云衡之脚步一顿,声音听不出喜怒,“夫人,睡得可真沉啊。”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他便抱着人大步流星地离去。
云棠仰起小脸,目光清澈,小奶音软乎乎的,“月淑侄媳怎么才来呀?”
夏月淑抬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头紧锁,“说来也怪,方才那样大的动静,竟然半点没惊醒我,我醒来才知出了天大的事,赶紧赶了过来。”
云棠眼珠滴溜溜一转,小手一把拽住夏月淑的衣袖,“走,去你那儿看看。”
不多时,兰香居。
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熏香顿时扑面而来,云棠刚踏进门就皱紧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夏月淑面露歉意,连忙解释,“小姑姑可是不喜欢这安神香?我近日心神不宁,总睡不好,这才……”
“太浓了,有点呛人。”云棠干脆利落地打断,随后,她又噔噔噔几步跑到桌案边的鎏金香炉前,踮起脚尖往里瞧了一眼,“月淑侄媳,你这香用了多久了?”
“约莫,有四五日了。”夏月淑垂眸认真想了想,“倒是挺管用,点了它,这几日睡得沉了不少。”
“啪!”
云棠小手毫不犹豫,重重合上香炉盖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扭过头,小脸严肃地命令青果,“立马把这香撤了。”
接着,她补充道,“明日从我那儿拿些清心宁神的香来。”
青果立刻会意,动作麻利地上前端起那香炉,快步退了出去。
云棠背着小手,开始在屋里慢慢踱步,小巧的鼻翼不断翕动着。
忽然,她停在夏月淑的拔步床边,凑近那层层叠叠的锦帐和被褥,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脸瞬间凝住,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月淑侄媳,你用了日五日,难道就没有发现这香被人做了手脚吗?”
夏月淑瞳孔微缩,“什么?”
云棠朝着夏月淑勾了勾手指,夏月淑乖乖蹲下。
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夏月淑的肩,叹了口气,“月淑侄媳,你这是被人用计啦,好好查查吧,窝就先走啦。”
音落,云棠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送走小奶团子后,夏月淑独自站在香气尚未散尽的房间里,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她方才睡得死沉,以致如此大事都最后一个才到。
夏月淑眼神骤然一冷,猛地转身,厉声召来所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
她视线在每个人脸上仔细扫过,最终停留在最近的一个婆子身上,“说,这几日,都有谁进过我的寝房?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想!”
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面面相觑。
突然,角落里一个小丫鬟瑟缩着肩膀,怯生生地挪出来了半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夫人,昨儿个午后,奴婢好像瞧见翠儿姐姐进来过,她……她说是来给您替换新的烛心,奴婢便没多想。”
夏月淑瞳孔骤缩,猛地一拍桌案,嚯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去,把翠儿给我捆来。”
半个时辰后。
翠儿已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反剪双臂,死死按着跪在了地上。
她未等夏月淑开口逼问,便已涕泪横流,哭嚎着拼命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奴婢该死!”
“是祝姨娘,是她拿捏了奴婢在乡下唯一的亲弟弟,逼奴婢在您的安神香里偷偷加……加了一些东西啊,奴婢不敢不从啊主子,求主子开恩。”
“好,好个祝欢颜!”夏月淑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一手撑住有些发晕的额头,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极度不耐地一挥,“拖下去,拖下去。”
三日后。
青果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青鸢抱着云棠,脚步轻快的进了乘风轩。
还未走近正屋,便听见内室传来云衡之明显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莫要胡思乱想,如今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国公爷……”祝欢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恰到好处的哽咽,“颜儿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丑得不能见人了?”
她似乎想抬手摸摸脸上的纱布,最终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胡话!”云衡之的声音柔了几分,“大夫亲口说了,你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实则不过是皮肉伤,精心调理,绝不会留疤。你只管放宽心。”
祝欢颜半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脸上缠着洁白的细纱布,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见到云棠进来,她作势挣扎着要起身,声音虚弱,“小姑姑……”
“别动别动,好生躺着!”云棠摆着小手。
身后的青果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轻轻将食盒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她轻手轻脚的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的蜜饯。
“喏,给你带了些甜甜嘴儿。”
云棠笑眯眯地说着,视线落在祝欢颜被纱布覆盖的脸上。
第40章 祝欢颜的身世(修)
祝欢颜低垂着眼睑,唇角牵起一抹弧度,面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惶恐,“多谢小姑姑还记挂着颜儿。”
云衡之顺手揉了揉云棠毛茸茸的发顶,瞬间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眼中带着暖意,“小姑姑真是有心了。”
“大侄砸,不许摸窝的头!”云棠立刻像只炸毛的小猫,嘟着嘴,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他,“如果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她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小脸上写满了抗议。
云衡之不禁哑然失笑,忍不住又伸手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好好好,不摸不摸。”
云棠双手叉腰,小身板挺得笔直,“脸也不许捏。”
云衡之趁机十分不注意地再次捏了捏,无奈地摇了摇头,“好。”
祝欢颜眼睑微抬,一手掩住嘴,轻咳了一声。
云棠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眨巴着大眼睛扭头看向她。
只见祝欢颜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一块蜜饯,姿态优雅地送入口中。
接触到云棠目光的瞬间,她双眼立刻弯成了月牙。
然而,那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抹阴冷,还是被云棠敏锐地注意到了。
看来盛花院那场蹊跷的大火,果然是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这个祝欢颜,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祝姨娘好生休养,窝先走啦。”云棠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朝两人挥了挥小手。
回棠华院的路上,青鸢压低声音询问道:“主子,可要继续盯紧乘风轩?”
云棠正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忽然被一颗奇形怪状的吸引了,立刻示意青果捡起递给她。
她低头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石子,“不用,她现在心思全在怎么笼络大侄子身上,暂时翻不出大浪。”
一行人行至回廊拐角时,云棠脚步一顿,仰头望着院墙上新开的蔷薇花,“过段日子,再稍加留意一些就可以啦。”
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补充道:“对了,青鸢,你再仔细说说祝欢颜的来历,越细越好。”
青鸢脚步微顿,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这才凑近云棠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她本是江南绸缎商之女,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匪祸,全家十余口人一夜之间尽数被杀,只余下她孤身一人。”
“后来呢?”云棠将石子紧紧攥在手心,小脸绷紧,急切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