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大了一岁，也不像从前那般喜欢自夸了，红着脸道：“师公，从前小不懂事，总爱夸自己。其实稻子都是我祖母带着人种的，我就是跟着看看。我祖母不识字，我就记下稻子在咱们辽东的生长变化过程，功劳是祖母的。”
水生先生哈哈大笑：“今年是更懂事了！不过你记录下来就是大功一件，军营里种的时候就有经验可循了，这也了不起！”
饭桌上，婉宁先用干净筷子给师公夹了几块嫩羊肉：“师公，鲜嫩着呢！您上了年岁，中午多吃几块没事，只要晚上别多吃就行。”说完又给弟弟夹菜。
水生先生打趣道：“老人养生之道，你小孩怎么知道的？”
婉宁脆生生道：“师公，是我爹爹特意向叶太医帮您打听的呀。”
水生先生筷子顿了顿，又多看了这孩子一眼。成日跟着她那农妇祖母，人情世故却半点不缺。
水生先生笑道：“那也是你孝顺我，你爹说了，你就记心上了。”
“孝顺师公是应该的。”
婉宁和弟弟陪师公吃过午饭出来，又带着弟弟去给清雅姐姐的儿子送细棉布。
开门的是崇青，见到是婉宁，带着点恭敬道：“婉宁妹妹、昊良弟弟来了，快请进。”
清雅抱着儿子迎出来，高兴道：“婉宁，怎么就你们姐弟俩？”
“爹爹忙，这些日子没空去看师公，我带着昊良去看过了。娘铺子里的细棉布，让我捎来给侄儿早点做夏衫。”
清雅拉着婉宁的手，亲热道：“正好，我给你做了身棉布衣衫，等你回白月湾下地穿。”
婉宁笑道：“多谢清雅姐姐！”
崇青等嫂子和婉宁姐弟寒暄过后，轻声道：“昊良，走，我带你去玩。”
休沐在家的崇仁，外出采买回来看到婉宁姐弟来了，忙上前道：“婉宁妹妹，你们来了！”
婉宁笑道：“崇仁哥回来了，今儿休沐？”
崇仁笑道：“是啊。你在这和你清雅姐姐说话，我去放东西。”他赶紧把买的东西放好，又急匆匆出了门——家里没什么好招待郡守家孩子的，他匆忙去了炤炤的糕点铺子买了两封上好的桂花糕，又买了条肉，怕婉宁姐弟走了，花了四文钱叫了辆骡车赶回家。
回家见婉宁和嫂子在院子里说话，崇仁走到嫂子面前：“嫂子，我出门顺路看到糕点铺子，就买了两封糕点回来，让婉宁妹妹姐弟和侄儿分着吃。”
婉宁怔了下，忙笑道：“闻着香味了，像是桂花糕！我们姐弟今儿可有口福了，多谢崇仁哥！”婉宁一看包装就知道是炤炤姐铺子里的，这糕点不便宜。崇仁哥是军户，军中只供吃食，没有军饷，清雅姐姐也不可能给两个小叔子发多少月银，毕竟还要顾着一家吃喝。崇仁哥特意买回来，这份心意自然要领。
果然，清雅和崇仁见婉宁喜欢，都很高兴，生怕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招待客人。
第246章练马
崇青带着昊良过来吃糕点。婉宁先递了一块给崇青，笑眯眯道：“崇青哥，这糕点好吃，尝尝？”崇青犹豫片刻，笑道：“婉宁妹妹，你和昊良吃吧，我不大爱吃糕点。”
婉宁却硬塞了一块到他手里：“尝尝嘛，这糕点不腻。”炤炤姐家的小妾是个能人，这糕点做得精致小巧，李子般大小一块，弟弟昊良都能一口一个。一封里面才六块，弟弟一个人都能吃两封。果真是卖给富贵人家的，这么一封就得一百来文，像清雅姐姐家这样的，不过节或不招待客人，是舍不得买的。崇青哥这是不舍得吃，想留着招待她们姐弟呢。唉，宣王未明着另立旗帜，裴姐夫一家还是军户身份，领不到俸禄。
崇仁站在一旁，带着点愧疚轻声道：“婉宁妹妹，你还想学骑马么？”他进军营大半年了，自从他哥当了铁骑营统领，虽说战马不能骑回家，但营里没战事时他都能练。他哥教得也用心，毕竟上了战场骑术好一分就多一分活命机会。他现在骑术确实不错了。
婉宁笑着应道：“是还想学。”其实，她爹爹身边好几个会功夫的随从都会骑马，连秋霜、红叶也会，根本用不着崇仁哥教。但上次惊马伤了，人家心里愧疚想补救，她也不能拂了这份心意。再说崇仁哥跟着铁骑营练出来的，骑术确实比一般人强得多。
崇仁道：“婉宁妹妹，你若还愿意让我教，现在天暖和了，可以去长月滩。”
婉宁想到人家难得休沐，还得跑那么远，便道：“我让家里人牵一匹温顺的母马回来，我们就在军营外不远处的空地练吧。”
崇仁建议道：“军营外有个训练场，地势平坦，四周有矮栅栏围着，是专门训练新兵骑术的地方。等我下值时，场上就空了，正好练习。你傍晚把马带到那里，我下值就教你，一天学大半个时辰你也不累。”
婉宁点头：“好，那就麻烦崇仁哥了。”
一旁的秋霜看了眼大小姐，没出声。她和红叶骑术虽算不上顶尖，教大小姐还是没问题的。
婉宁又逗了会儿清雅姐姐的孩子，见剩下两三块糕点，便笑道：“清雅姐姐，侄儿困啦，你哄他睡觉吧，我和弟弟改天再来。”
清雅笑道：“行，你想啥时候来都行。”
崇仁送婉宁姐弟出院门，看到秋霜和红叶宽大的指节、虎口上的厚茧，便知这二人功夫极好。看来郡守夫妇对婉宁妹妹疼爱至极，才把这样厉害的人放在身边。想到去年自己疏忽害她受伤，婉宁妹妹一家却毫无怨言，他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等婉宁姐弟上了马车，秋霜道：“大小姐，我和红叶也会骑马，您不必特意傍晚去军营外等裴家二公子。”
婉宁笑道：“他既然开了口，就让他教吧。”
水生娘一听崇仁要教婉宁骑马，立刻沉下脸：“不行！家里穷，我们看在清雅祖父是你爹先生的份上帮衬些也就罢了。骑马可不是小事，容易受伤，他家可不能拿这种事做人情！”
婉宁挽着祖母胳膊：“人家主动提的，就是因为去年我惊了马，心里过意不去想补救。再说崇仁哥跟着铁骑营练出来的，骑术比一般人好很多呢。”
水生娘一直觉得清雅心眼多，不够敞亮。她亲家也心眼多，但和自己处得好；儿媳也心眼多，但孝顺。可清雅这个小叔子，一个穷小子想攀上来？自己孙女眼看大了，那可不行！坚决不行！
她对孙女道：“你们怕得罪人，我来说！就跟清雅说，你去年惊马后晚上总做噩梦，不让她小叔子教了。”
婉宁哄道：“祖母，两家关系在这儿，您可别去得罪人。您看昊良和小弟还小，人家裴姐夫家三兄弟都是有本事的。裴姐夫如今是王爷新设的铁骑营统领，官位和炤炤爹爹一样大，但对王爷更重要！现在知道人家的本事了吧？再说爹爹和师公都说崇仁哥才学好，军营里又能吃苦，这种人机会来了就能翻身。您不寻思着给昊良小弟留个帮衬，反倒去得罪人？”
水生娘听了这番话，心里琢磨一番，脸色缓和了些，撇嘴道：“你倒是想得长远。罢了，既然这样，就让那崇仁教吧。不过你得小心点，别再出岔子！叫上秋霜和红叶都跟着！”
婉宁笑着脆生生应道：“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崇仁哥骑术好，肯定能教好我。等我骑好了，回白月湾找块荒地，带您上马坐坐，让您也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水生娘笑眯眯道：“你这么聪明，学啥会啥。学骑马别怕，要是崇仁教得不好，那是他不会教，让你爹给你另找能人！你跟着崇仁学骑马我得跟着去，不在旁边我不放心。”
“祖母，过不了多久天暖和了，我们就得回白月湾种稻子。您没事多带带昊良玩，省得到时候您又想他。还有小弟弟要您看着呢……”婉宁好说歹说，才把祖母劝住。去年惊马后，祖母在清雅姐姐和崇仁哥面前就没好脸色，今年祖母再去，崇仁哥教她时哪敢放开手脚？
过了两天，水生的随从从长月滩给婉宁挑了匹温顺的母马回来。
半下午，水生娘就给婉宁蒸了碗鸡蛋糕，让她就着吃了两个肉包子才出门。临行前，水生娘对秋霜、红叶叮嘱：“一定照顾好大小姐！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
秋霜红叶忙应道：“老夫人放心！”
婉宁到了训练场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崇仁才下值，一下值就直奔军营外的跑马场。
婉宁见崇仁哥气喘吁吁跑来，忙道：“崇仁哥，你慢点跑，别急。”
崇仁缓了缓气息，轻声道：“婉宁妹妹，久等了，我怕你着急。”
崇仁站在马前，手心微微出汗。他看着一脸信任的婉宁妹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襟。上次教她骑马惊了马，虽只是擦破皮，他心里却一直过意不去。今年主动提起，就是想弥补。他仔细打量身旁的母马，温声道：“这马看着不错，性子温顺，很适合初学。你别怕。”
“崇仁哥，”婉宁脆生生唤道，眼睛亮亮的，“你在军营练了大半年，我也比去年大一岁了，肯定学得快，你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