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丫鬟小桃乱世逃荒记_十月在奔跑【完结】(268)

  “小桃,”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有些虚弱,“白月湾……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景宇总说好,我……我也想回家看看。”

  小桃正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做针线,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周叔,白月湾现在是真好!咱们新村那一片,整整齐齐几十户青砖大瓦房,家家户户院墙都砌得老高,家里的孩子都能养活,儿女生下地都养着。”

  小桃放下手中的针线,耐心道:“我们三家的院子最大,前院也宽敞。您要是以后告老还乡,可以种您喜欢的花草。秋收的时候,婉宁的稻谷金黄一片,看着就喜人!老村人也想修青砖院子。这不,老村人种了你们家的地,交的租子高,你们家负责给他们提供青砖……”

  小桃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白月湾如今的富足安宁。周叔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真好……真好……”周叔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言秋原本可以在白月湾好好活着,却因救他丢了命。

  “言秋要是……能看到现在这样……该多好。”周叔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桃的眼眶也红了,安慰道:“我娘她……她盼着您好好的。”

  周叔没有接话,只是望着院中那棵叶子掉光了的枣树,目光悠远。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小桃,今年过年……我想回白月湾去。”

  小桃一愣,急道:“周叔,您这身子……”

  周叔摆摆手,打断了她:“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大夫的话,我也明白。静养,哪里不能静养?白月湾也能静养……”他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怀恋,“回去看看,住上一段日子……我这心里才踏实。”

  小桃担忧周叔的身体能否经得起寒冬赶路劳顿,默了片刻,点点头:“好,周叔。等您身体再好些,能经得起车马了,咱们就回去!回白月湾过年!我这就给景宇写信,让他安排!咱们一家,都回去!”

  赶来的水生娘听了半截,特别理解周叔这样上了年岁的人。她也觉得只有在白月湾才有意思,爽朗道:“周兄弟这建议好!我们都回白月湾过年!”

  周叔含笑道:“谢嫂子定也想白月湾了。”

  “可不是!”要不是她在白月湾没能扒拉出来能配得上孙女的,只能跟着儿子儿媳来任上,哪里有地方能比得上白月湾自在!

  一直到腊月,周叔参汤不缺,心情也好,小桃照料精细,成日抱着孩子和婉宁陪着他。身体已大致病愈。小桃和水生才松了口气。

  为了周叔返辽东白月湾,小桃把马车车厢铺上厚厚的软垫和皮毛褥子。采买各种滋补药材,还特意去布庄选了最厚实柔软的料子,赶着给周叔做了一身絮得厚厚的棉袍和棉鞋。

  敏月听到公爹要在白月湾过年,她是当家主母当然得早些回去准备。对景宇柔声劝道:“公爹身子不好,要不在巡抚府过年?有事也可以请叶太医。再说过年边境的官员人情往来,在白月湾也没法走动。”

  景宇平静道:“你若是忙,可以去边境过年。我带着祺儿回去,让小桃姐安排也行。爹爹病重在沂州,她和水生哥照顾爹爹好几月,不让我去伺候,让我好好管书院。她们是不会嫌弃我们祖孙三代的。”

  敏月心里一惊,忙笑道:“我早几日回白月湾安排好了,哪能一直让小桃姐替我们操劳。”

  第297章遗恨

  远在岭南流放的冯大人——冯家安,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流放岭南的整整十年,足以将昔日京城吏部郎中的锐气磨蚀殆尽。常年咳得撕心裂肺的肺病,将他折磨得瘦骨嶙峋。他所居的茅屋,紧挨着流放犯人的聚居地,低矮、阴暗,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木头腐烂的气息。

  一场冬雨连绵几日,冯家安只觉得口鼻像被人用泡水的湿棉被死死捂住,憋得出气困难。躺在床上,衣衫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凸出的肋骨。每一次吸气,胸腔深处都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肺。咳嗽连绵不绝,撕心裂肺,每次咳完,帕子上都沾着嘴角擦出的血丝。

  窗外,虽是冬季,院子里夏日疯狂滋长、几乎铺满小院的野草,依旧顽强地泛着深绿,半点没有他老家沂州那种枯黄的景象。“咳咳……咳……”又是一阵撕扯肺腑的猛咳,冯家安蜷缩着身体,枯瘦的手死死按住剧痛的胸口,指尖深深掐进皮肉里。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变形。茅屋那发黑霉变的屋顶房梁,在他眼里也扭曲变形,像一根发霉的棍子挥打着他的脑袋,让他意识昏沉。

  常年被岭南的瘴气、病痛和刻意压制的悔恨侵蚀,此刻的他昏昏沉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家安!言秋那贪财的大堂哥已经让人来催了!”母亲气得咬牙切齿,焦灼、愤怒的声音直直扎进他的耳里。那声音里掺杂着家贫对上言秋大堂哥的无奈,更透着一丝要失去儿媳的心慌。

  他气得脸色青黑,愤怒又难过。言秋大堂哥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家安,我小叔待你恩重如山不为过吧?你家贫,交不起束修,小时候常偷偷趴在窗外偷学。我小叔见你家贫困,免了你束修,让你六岁就去他家读书习字。心疼你在家吃不饱,常留你吃顿饱饭,省你家粮食。你这秀才怎么来的你也清楚!要不是我小叔,村里人看你是读书人,才忌惮几分,让你家过上安生日子。不然你娘是寡妇,你家在村里没同宗护着,门槛早被踩烂了!”他气极了,若非看在言秋和先生的份上,真想一拳打过去。大堂哥却半点不惧,继续道:“你知道言秋救了个南边的人回来吧?那人喝醉了酒,在我家趁醉轻薄了言秋。”

  冯家安冷冷瞥了一眼:“你嘴里别喷粪,言秋是什么人我清楚。”

  大堂哥面不改色:“是真的。”

  “就算真的,我会替她报仇,照样迎娶她。”他斩钉截铁。不说他与言秋青梅竹马,就凭言秋是先生唯一的骨血,他也绝不会嫌弃。

  大堂哥变了脸色,眼神躲闪:“我们也想打死他,可他酒醒后跪地认错,说大错已铸成,言秋是他救命恩人,他会一辈子对言秋好。他家高门大户,能让言秋享一辈子福。想想你家,你才二亩地,还得租地过活。我小叔没儿子,族里不许他把地给言秋做陪嫁。言秋去了你家能过啥好日子?你家房子年年漏风漏雨,下雪都怕塌了。”接着补刀:“言秋从前愿意,那是小叔定的亲。如今她大了,做绣活卖也知道生计艰难。她回家说,连好些的丝线都只能看看,买不起。她跟我娘说,很怕嫁进你家。现在正好身子……不干净了,她想跟着富商去南边。富商给了二百两让我娘给她置办衣料,去了那边有独院丫鬟伺候。言秋跟我娘说,若是进了你家,这辈子都不敢想。她如今也不敢出门,生怕碰到你们母子质问她。冯家安,看在我小叔份上,你就让言秋过点好日子吧!你知道的,言秋没下过地,没吃过苦头的。她让我来劝你,就当她求你。”

  最后这句话像针一样刺得他脑子发懵,愤怒却找不到出口。大堂哥又道:“言秋说退婚对不起你,让富商补你家一百两银子,放她和富商走。”

  “我不信。”冯家安声音发虚。

  大堂哥一副苦口婆心:“傍晚在村口槐树林,你见见言秋吧。她说还要见你娘。到时候你们把银票收了,省得她心里欠你们的。”说完,大堂哥就跨出屋子,去和院子里翻晒柴火的冯婶子说了几句,气得冯婶子浑身发抖。

  岭南茅屋里的冯家安,心痛得浑身发颤。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改变了他和言秋一生的、暮色沉沉的傍晚。他和娘求证似的去了那片熟悉的村口老槐树林。槐树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树下人的身影拉扯得鬼魅般细长。让他们母子愤怒的是,大堂哥带来的不是言秋!他刚想质问,却见穿着绸缎的富商站在那里。大堂哥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注意到心虚的言秋躲在树后,不敢出来见他母子。

  他的母亲,枯藤似的手颤抖着,接过了富商递来的、整整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那富商腆着肚子,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听到他和言秋有了“肌肤之亲”,冯家安恨不得一拳打死他!可想到“铁了心”要跟富商走的言秋,他生生忍住了。

  回家后,他和娘商量,想把银票给言秋傍身,怕富商给言秋置办衣料钱被大伯母吞了,做妾身上多点钱也好打点下人。他娘却不愿意,气愤道:“赵家姑娘大堂哥说,言秋怕有了身子想早点走,这钱是补偿我们的!看在你先生份上,我不出去坏她名声了。庚帖我都还了。这银票留着修房置地给你娶亲!”

  “娘,就当我还先生恩情。”

  冯婶子想到儿子能读书习字,赵先生常留他吃饭,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银票给了儿子。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守在了言秋大堂哥家院子的拐角,想等言秋早起做饭时,把银钱给她。等到天蒙蒙亮,他怕被发现,正想换个地方躲,却听到早起的大伯母对大儿子言秋大堂哥道:“怎的起这么早?是不是想上街花钱?别手里有钱就攥不住!钱留着修房!”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