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摇摇头:“晨熙都十五了,一天不定下来,三丫姐就一天不安心。而且三丫姐虽没明说,我也知道,柳源明年考取秀才的可能性很大。云谨在书院这么久,他肯定是摸清了柳源的才学,定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否则哪里会拿来配晨熙?柳源祖上也是官员流放来的辽东,虽是军户身份,但他在家时也是读书习字的。三丫姐家看好的就是柳源将来的前途。这样吧,提亲的礼我来帮那孩子置办,育婴堂是我的,我也算是他长辈了。”
一旁的婉宁正吃着花生,随口道:“娘,你就让柳源哥自己挣钱来提亲吧。他又不像我爹,习惯花你的钱。”
小桃偷瞄了眼婆母。水生娘边给婉宁剥花生边点头道:“可不是,要不是你娘,你爹哪有钱去京城考进士?”随即又转向婉宁,“你有法子让那柳源挣钱么?那孩子也是可怜,没爹没娘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婉宁想了想道:“要不,等过完中秋再让柳源提亲吧?这不就两个多月了。到时候我让他帮我在书院卖菊花。凡是高于二百两买我花的学子,到时候打深井时,都在功德碑上镌刻上他们的名字。青山书院乡绅富户家的公子多,卖一盆,我给柳源哥二两银子提成。能挣多少钱,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水生娘撇撇嘴道:“这不就是把你娘贴钱给柳源换成你贴钱么?到时候学子买花的钱你得交给你爹,镌刻名字是按人家买花的钱数来,学子还得个捐资打井的美名。柳源的工钱全是你贴的,你还得贴上菊花。到头来,就只有你白忙活一场。”
婉宁忙劝慰祖母:“打了深井,这是积功德的事呀!我行善事,让菩萨保佑我祖母长命百岁!”
水生娘听得眉开眼笑,对小桃道:“我这就是上辈子修得好,先苦后甜,让我得了个这么好的孙女。”话锋一转,又道,“小桃,等水生过年回来,就把崇仁和我们婉宁的亲事也定下来。”
小桃高兴应道:“好。崇仁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点定下来,安人家的心。”
婉宁闻言,垂着头满面娇羞,掩饰道:“我要出去骑马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水生娘笑眯眯地叮嘱:“崇仁刚下值,定是饿了。锅里给他温着包子呢,再给崇仁倒壶水去,别噎着他。”
婉宁早已跨出门去,大声应道:“知道啦!祖母。”
小桃含笑对婆母道:“娘,你对崇仁可真好。”
水生娘低声道:“反正以后是一家人,我们对他好,他将来对我们婉宁好就成。”
婉宁红着脸走出门,一颗心还在为祖母和母亲那番关于她亲事的话而怦怦直跳,甜蜜又羞涩。她来到厨房,果然见灶上小锅里温着三个葱酱肉包子。她麻利地拿出一个干净的食盒,将包子仔细装好,又把温着的铜茶壶提上。秋霜早已把马牵到了院中等她。
到了军营外的练马场,便看见崇仁已等在那里。他换下了当值的军服,穿着一身利落的靛蓝色骑装,愈发显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崇仁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柔声唤道:“婉宁妹妹。”
“崇仁哥,”婉宁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将食盒递过去,“祖母怕你饿了,特意给你温了包子,还备有茶水,你垫垫肚子我们再骑马。”
心上人带来的吃食,让崇仁心头甜蜜。他接过食盒,眼中情意更浓:“谢老夫人总是这般细心,也多谢婉宁妹妹。”他打开食盒,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忍不住递到婉宁面前,轻声道:“你再吃几口?免得一会儿骑马饿了。”
婉宁羞涩道:“你吃吧,我不饿。”
崇仁柔声哄道:“就吃几口。”
婉宁拗不过,只好小口咬了几口。崇仁立刻递上水,轻声道:“喝两口水,顺顺嗓子。”
婉宁红着脸喝了水,准备把自己咬过的包子放回食盒。崇仁却自然地接了过去,几口就吃了下去。婉宁怔怔地看着他。崇仁含笑道:“你特意给我带来的,我想吃。”这话亲昵又甜蜜,惹得婉宁脸红成了桃花面,嗔了他一眼。
崇仁很快吃完剩下的两个包子,又喝了几口茶,只觉得浑身舒坦。他低头看着娇羞的婉宁,柔声道:“婉宁妹妹,我……我今儿可不可以和你共骑一乘?我们一起骑我的马跑几圈?”
婉宁轻轻伸出手。崇仁愣了下,随即大喜,忙牵出他的坐骑——一匹高大神骏的棕色战马。
“婉宁妹妹,我扶你上马。”婉宁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心跳又快了几分。她将手轻轻搭在他掌心。崇仁的手掌温热而有力,稳稳地托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护在她腰后,轻松将她送上了马。动作间,他靠得很近,婉宁能闻到他身上属于男子的气息,让她一阵心慌意乱,赶紧坐稳了身子。
崇仁半托半抱地把婉宁扶上马,想着家中长辈已然默许了二人的亲事,此举也不算冒犯。“坐稳了?”崇仁仰头看她,眼中含着笑意。
“嗯。”婉宁点点头。崇仁也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手攥紧缰绳,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在她身侧。他轻夹马腹,战马便小跑起来。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崇仁带着婉宁来到一处河边。夕阳西下,河水撒满金光,几只大雁闲适地浮在水面。晚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带来一阵凉爽。一种无声的、甜蜜的爱意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金色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婉宁扶着崇仁的手,轻盈地跳下马背。脚踩在墨绿松软的草地上,她不禁赞道:“这里真美!”
崇仁轻声问道:“婉宁妹妹,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崇仁哥。”
崇仁望着婉宁柔声道:“你喜欢,那我以后常带你来。”他凝视着婉宁,夕阳的余晖下,她清丽柔美的小脸显得格外动人。
崇仁悄悄挪动脚步,离婉宁更近了些。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几次想抬起触碰她,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婉宁被晚风吹起的一缕鬓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婉宁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她没有躲闪,只是羞涩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泄露了少女的心事。二人并肩而立,只觉得这个傍晚的河景,美得令人心醉。
第349章感动
中秋前四日,一辆满载着婉宁精心培育的菊花的马车驶入了青山书院。绿牡丹、绿云、凤凰振羽等各色名品在秋阳下争奇斗艳,引得书院学子们啧啧称奇。婉宁也随车而来。昊良见自己大姐带着培育的名品菊花亲至书院,顿感与有荣焉。书院学子们颇有眼色,一见布政使大公子来了,很快便打听到这些菊花皆是布政使府的大小姐所培育。婉宁交代昊良替她照看菊花,自己则带着糖块径直去了育婴堂。分完糖块给孤儿们后,她留下柳源,商量请他帮忙售卖菊花。
在书院院中,婉宁将每一盆菊花的品种和特点详细告知柳源。她站在花前含笑道:“柳源哥,这些菊花,就拜托你了。”
柳源看着眼前数十盆名贵菊花,郑重颔首:“谢小姐放心,柳源定当尽力。”
昊良已知晓柳源将与晨熙姐定亲,也知柳源手头拮据。想到柳源若能帮姐姐卖出菊花,便能挣得一笔钱,便对柳源道:“柳源哥,到时候我和你一起,你别担心。”
婉宁向柳源说明规则:“这盆最好的绿牡丹起价两百两,价高者得。凡最终成交价超过二百两的,在宁州和越州新打成的深井功德碑上,会镌刻买花学子的姓名及所出银两数目。每卖出一盆,你可得二两银子的辛苦钱。”随即拿出契约,“买花者需在此签字,银钱亦由你代收,登记造册,最后统一交给我爹安排打井。”
柳源接过契约文书细看一遍,心下感动。谢小姐来书院卖花,是给他自食其力的机会,更是不伤他尊严地助他挣一笔提亲的钱。他深深一揖:“谢小姐大义!您对柳源的帮衬,感激不尽!”
婉宁笑道:“嘿,我娘都说你稳重。我想在书院卖花,思来想去,唯有你能帮我,而且我知道你定会帮我,这才把花拉来了。柳源哥,卖了花得了钱,你便可立户,在书院周围的村里落户,方便日后读书。修个小宅子,明年春天院子里就能种果树了。我在边境嫁接了好几种果树,到时候送给你。”
柳源见婉宁兴致勃勃地替他规划,含笑应道:“好。”
婉宁又道:“柳源哥,卖花的钱,到时候交给你们山长就行——就是周公子。他回边境时会把钱捎给我娘。我得赶紧回去了,还要和我娘赶去宁州和越州。”
柳源郑重点头应下。
交代完毕,婉宁便带着秋霜急匆匆赶回边境。
柳源望着远去的马车,默立片刻,选了书院景致最佳之处,将菊花错落有致地摆放好,只待翌日书院开始放节假时售卖。
翌日清晨,菊花竞拍的消息早已传开。青山书院不乏家境殷实的学子,其中多有辽东各州府乡绅富户子弟。几百两银子于他们并非天文数字,但能在宁州、越州这等才经历过天灾之地的功德碑上留名,意义非凡。他们亦知沂州捐资打井者皆已刻碑。这不仅是行善积德,更是为家族、为自己博取好名声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