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梁规矩地向清雅和谭姑娘行礼:“母亲,谭姑姑。”
泽祺忍了难过,知礼地给嘉梁母亲和这位谭姑姑见了礼。
谭姑娘也在暗中观察泽祺,这孩子定是猜到了她来书院的意图,还是知礼地给她见礼,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教养也不缺。
谭姑娘早已起身,含笑受了礼,目光温柔地落在泽祺身上,赞道:“裴小公子真是英气勃勃,周小公子也玉雪可爱,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她说话时,面含温和笑容,看着泽祺,从丫鬟盒子中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九连环盒子递给嘉梁,嘉梁恭敬道谢。谭姑娘又将一副精巧的鲁班锁递到泽祺面前,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周小公子,这个给你玩,可喜欢?”当然这话也有试探这孩子是否对她抗拒的意思。
泽祺看了看那精致的玩意儿,又抬头看看谭姑娘温柔的笑脸,知礼道谢:“谢谢谭姑姑。”这才伸手接过。
清雅在一旁看着,心中更是赞许。这谭姑娘极有分寸,见面礼备得用心却不显贵重刻意,既能吸引孩子,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压力。她对待泽祺的态度更是恰到好处——亲切自然,充满了善意,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一上来就急于表现亲热,显得极有分寸。
“谭姑娘真是有心了。”清雅笑道。
泽祺观嘉梁母亲对这谭姑姑很是礼遇,而且清雅姐姐特意告诉他谭姑姑是宁州来的,他姑母能把这谭姑姑从宁州带来他爹爹的书院,看来姑母和这清雅姐姐都很看好这个谭姑姑。他不想爹爹为难,拿着鲁班锁,客气道:“谭姑姑请坐,您从宁州远来辛苦了。”
谭谭姑娘这才含笑落座。清雅自然地将话题引向玩具,让嘉梁带着泽祺在一旁拆解。年已十岁的嘉梁隐约猜到这位谭姑姑日后或成泽祺继母,心想既是一家人,该让泽祺与她多些亲近,便轻声道:“泽祺叔,这鲁班锁看似简单,其实颇有窍门,不如去请教谭姑姑?”
泽祺本想自己琢磨,抬头见嘉梁认真地看着自己,还轻拍他手背以示安慰,顿时会意——嘉梁是让他主动去与谭姑姑亲近。
泽祺走到谭姑娘面前,礼貌请教:“请谭姑姑教教我。”话刚出口,眼圈却不由一红。
谭姑娘见这孩子如此委屈自己,心下怜惜,只作不见他泛红的眼眶,依旧笑意温柔,轻声道:“泽祺,站近些,我们一起拼。”随即极耐心地陪在他身旁。与清雅说话时,眼尾余光仍时时关注泽祺,见他拼接不了的时候,便适时提示,既不越俎代庖,又及时给予指点。泽祺也感受到她的善意,抬头向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清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小桃回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知彼此看法一致。这谭姑娘,容貌、家世、教养、性情,乃至对待孩子的态度,都是上上之选,与景宇正是良配。
小桃和清雅都对谭姑娘极为满意,便寻了个由头,让景宇与谭姑娘在青山书院的后园“偶遇”一回。时值初秋,园中桂花初绽,桂香满园。
景宇本对此次相看没有期待,只是不想爹爹挂着他,才勉强应下。他远远瞧见儿子跟在一位姑娘身边,小桃姐和清雅也在一旁,姑娘姿态娴静。他缓步上前:“小桃姐,清雅。”目光随即落在陌生女子身上,客气而带了点疏离地拱手:“这位想必是谭姑娘。”
谭姑娘闻声,面对景宇,并未因是相看而显得局促扭捏,亦无过分热络。她依着礼数,盈盈一福,声音柔和:“小女谭氏,见过周山长。”她垂眸敛衽,姿态优雅,目光不闪不躲,落落大方。
小桃笑着道:“景宇,谭姑娘方才在教泽祺组装鲁班锁呢。”
景宇微觉意外,目光转向儿子手上拿的鲁班锁,想必是这谭姑娘特意带来了的,温声道:“多谢谭姑娘陪泽祺。”
谭姑娘抬起头,目光温润,笑容恬静,语气真诚道:“山长客气了,周小公子也在陪我。”这话让泽祺和景宇微怔。
谭姑娘见景宇略有不适,便自然地将话题转向园中几盆名品菊花,含笑问道:“这莫非是王妃亲手培育的菊花名品?”
景宇静观这一幕,心中那份抵触竟不知不觉消散几分。眼前女子容貌秀美尚在其次,难得的是这般沉静气度、得体言行,以及那份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待他不卑不亢,对泽祺亲切而有界限,既示善意,又予尊重。
他忽然觉得,若余生需与一人相伴,这样一位知书达理、性情温婉、能妥善持家并能善待他儿子的女子,或许……正是最合适的选择。他原本微蹙的眉宇渐渐舒展,回应谭姑娘关于菊花的问话时,语气也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秋风拂过,桂香愈浓。景宇看到谭姑娘行走时,眼尾随时都有关注着自己儿子,对续弦也生了一丝期待。
而谭姑娘在告退时,杏眼轻抬,羞涩地望了一眼景宇,面飞红霞,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小桃更是高兴,此次相看,竟是双方皆如意。
第385章安心
谭姑娘从青山书院归家后,谭母见女儿满面羞涩,眉眼间掩不住的喜色,心中便猜到亲事成了。待屏退左右,谭姑娘轻声道:“父亲,母亲,女儿觉得……这门亲事,应是能成的。”声音虽轻,却透着难抑的喜悦。
谭夫人与谭知府对视一眼,皆是欣喜。谭母拉过女儿的手,温声道:“若颜,快细细同爹娘说说,那周山长是否真如传闻那般好?待你如何?他那个儿子……可难相处?”
谭姑娘微垂着头,颊染红霞,轻声道:“周山长……确如外界所言,玉树临风,言谈举止温和有礼。女儿虽与他只是短暂相见,但他待人诚挚,并非轻浮油滑之辈。”她抬眼看向父亲,语气转为认真:“更难得的是,他有真才实学,是先帝时期的辽东解元。青山书院能成辽东和七州第一书院,固然借了周巡抚的势,但更是因他办学的真本事。周山长虽不在官场,但其学识能力,寻常官员难以企及。”
谭知府抚须点头:“周山长的才名,为父早有耳闻。若非身体缘故,当年中进士亦非难事。如此说来,你对他……”
“女儿……是愿意的。”谭姑娘声若蚊蚋,随即神色愈发沉静理性,“周山长本人虽志不在仕途,但其家世根基深厚。周巡抚深得王爷倚重,若他日王爷进京,周大人作为左膀右臂,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周家门第清贵,几门亲戚皆手握实权。”她略顿一顿,继续分析:“再说泽祺那孩子,书院一见,确实被教养得极好。懂事知礼,心思细腻,并非骄纵顽童。他年方六岁,已开蒙进学,足见周家重教。这样的孩子,将来即便不能与我亲如母子,也绝不会是难相处的障碍。反之,他若成才,于我将来自己的孩子,也是极大的助益。周家这等门第,子弟自然是越有出息越好,互相扶持,方能家族兴盛。”
谭姑娘最后总结道:“这门亲事,于女儿自身,能得才貌双全、门第高贵的良人;于谭家,则是攀上了周巡抚这门贵亲,得其提携,或可福泽谭家数代。这次相看,谢夫人与裴夫人态度极为热情,周山长……似乎也并不排斥女儿。”
谭知府与夫人见女儿思虑如此周全,深感欣慰。谭知府郑重道:“若颜,你能看清这些固然好,但需知行合一。日后即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万不可刻薄山长的大儿子。否则,不仅周巡抚、周山长会心生不满,便是你自己的孩子,若兄弟不和,也终究是祸非福。”
若颜认真应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好!”谭知府颔首,“既如此,为父明日便寻机向谢布政使表明我谭家的诚意。”
果然,两家皆有此意,一切水到渠成。谭知府递过话后,小桃即刻让水生给予了明确回应。远在辽东的周巡抚得知相看结果,对谭姑娘的出身、教养和见识也十分满意,全权委托水生与小桃操办。两家皆是爽利人,又心知王爷秋收后可能用兵,届时事务繁杂,不如尽早完婚。故而三书六礼进行得快而有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诸礼顺遂,最终婚期定于九月十六。
小桃回到边境忙于张罗婚事的同时,也未忽略景宇的心绪。她知景宇此次续弦虽为家族考量,内心难免有些勉强,便特意寻了空当与他说话。
小桃语气柔和:“景宇,婚事已定,你可还有需要添置的?或是有何想法?”
景宇勉强笑了笑:“小桃姐费心了,一切安排极为周到。”
小桃在他对面坐下,轻叹一声:“景宇,姐知你心里或许还有些芥蒂,对续弦之事并不热络。是否觉得既是续娶,不必过于张扬,欲一切从简?”
景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与泽祺娘走到那一步,实非所愿。此次毕竟是续娶,不想太过兴师动众。”
“糊涂!”小桃轻斥,随即放缓语气:“正因是续弦,才更要办得风光体面!你想,谭姑娘是知府嫡长女,青春妙龄,又是初嫁!人家千金之躯,愿为你续弦,操持家务、照料泽祺,你岂能委屈了她?若婚事潦草,岂非打了谭家的脸,寒了谭姑娘的心?更让外人觉得周家不重视这门亲事,不尊重这位新夫人。她日后在官眷中往来,亦无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