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打量了一番冒失敲门的丫头，觉得三丫面熟，这才想起是牙行温婆子家买的孩子。露了几分同情，对三丫说：“那你两个丫头帮我把棚子拆了，架子上的木条子给我堆墙角，藤子就帮我扔城边上的灰坑吧。”说完洗了手上的土，招了招手叫三丫小桃去到身边，摸出几个铜板，一人两个。
三丫惊喜得搓着小手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正想谢过张婆婆接过钱，转头看了眼小桃，张婆婆家有书院上学的小孙子，家中定会有糖，咬了咬唇准备伸出接钱的手收了回来。三丫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张婆婆，我们就是随便搭把手那就能要你的钱了。”随后带了讨好的笑“张婆婆要是肯赏我们俩孩子颗糖甜甜嘴就太好了。”
张婆子听得一愣还有讨价还价的？不过这妮子话说的漂亮，也就不计较了，转身去了屋子。
三丫赶紧拉了小桃干活，三丫力气大抽木条，小桃解缠在木条上的藤。两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功夫三丫抽完架子木条，帮着小桃把丝瓜藤团成一抱。
三丫扬声喊道：“张婆婆，我们收拾好了。藤上还有些没长好的丝瓜需要给你摘下来么？”
张婆婆从屋里出来回道：“不用了，没长好扔了行了。”一人给分了两块糖，又用芭蕉叶包了小块缺角的豆腐。
“今天看到你们温大娘找骡车了，说是回娘家奔丧。这是块缺了角的豆腐，没卖出去天热放不住，你们拿回去晚上吃了吧。”三丫听了真心实意的拉着小桃给张婆婆行了大礼。
三丫和小桃仔细的把糖块放好，三丫把自己的篮子让小桃提着，自己抱了一大抱丝瓜藤，两人踉踉跄跄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灰坑两人到的时候有几个孩子也在倒秽物，看到有人在，三丫拉住了准备倒篮子的小桃。低声道：“别急，我们先在路边树下坐会儿没人再过去。”
小桃不解，怎么到了灰坑不倒，倒了去树下坐还轻省呢。但她聪明的没反驳，只等到时三丫教她。
待到几个孩子走了，三丫才让小桃去把篮子倒了。小桃倒了篮子后，带着两个篮子回到树下，见三丫正麻利的摘着藤上的小丝瓜，满脸藏不住的喜悦。小桃赶紧找石头磕了磕篮子里的土，跑到路边摘了几片南瓜叶垫在篮子底，又留了几片等会儿回家盖篮子面上。
三丫见了，夸道：“我们小桃真聪明。”
小桃被夸的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角。三丫高兴的道：“趁着没人，赶紧摘。摘仔细点。”
这不摘不知道，二人把藤子清干净，居然摘了一篮子半，够两人吃四五天了。两人高兴的直咧嘴。摘完丝瓜，把篮子放树下石头上，三丫在树下找了两根树枝，递给小桃拿着，自己抱了丝瓜藤让小桃跟着去灰坑。扔了丝瓜藤，三丫就拿着棍子在灰坑扒拉看有没有用的上的东西，扒拉半天没发现啥有用的后，才遗憾的扔了棍子。
回牙行路上，小桃把篮子细心的盖上南瓜叶，挽着三丫的手，两人脚步说不出的轻快，一路上三丫指着沿街店铺挨着告诉小桃这家叫什么名的粮店，那家什么名的醋坊，醋坊旁边又叫什么名的布店……直听得小桃发懵，搞不清为什么三丫各个店铺的名都得指着给她细说一遍。看着小桃一副发懵的傻样，三丫难得的乐的哈哈大笑。
到家进了院子，三丫就落了门闩。又到柴棚找了几根结实的木棍撑门，边撑边到：“温大娘不怕我们跑了，她拿着我们的卖身契，但是就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家，也怕有人起歹心。”撑好门，三丫哼着小调，“今天我们吃好吃的。”小桃看了眼豆腐和丝瓜也有点咽口水。
晚上三丫做了一大碗清清白白的丝瓜豆腐汤，三丫把温大娘留在晚上吃的米饭拨了一大半给小桃的碗里。
小桃急得想换给三丫“我人小，吃不了这么些三丫姐。”
三丫阻了小桃换饭碗，舀一大勺子丝瓜豆腐汤添到小桃碗里，又把窝窝头一人一个分了，刮着小桃鼻子“今晚我们不是要吃饱，我们要吃撑。”
最后两个孩子把窝窝头米饭和一大碗丝瓜豆腐汤全装在了肚子里，小桃摸摸吃撑的肚子，三丫也起身顺了顺肚子打着饱嗝。吃撑这是她们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两人收拾完厨房洗完澡，小桃穿着三丫的衣服，小桃的衣服已经洗了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一晚上就吹干了。两人坐在院子里，三丫揉着小桃滴着水枯黄的头发，橙色的光打在院子里的墙角，看着夕阳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一点点落在天边烧红的云里。这傍晚是从未有过的自在。
第9章掰碎
晚上小桃和三丫惬意的躺在床上，三丫不用担惊受怕的需要注意院子里温婆子的动静，小桃亦不需要担心突然挨温婆子一棍子。这个晚上，这个小院，这间下人房，连身下用破布补的竹席也那么的让两个孩子心满意足。
三丫两只手枕着头，翘着脚丫歪着头问吃撑了躺的四仰八叉的小桃“小桃你出去一趟有没有想不明白要问我的？”
小桃早就憋了一肚子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在张婆婆院子里边拆架子边摘丝瓜啊？这样也省事，为什么到了灰坑我们要在树下没人偷偷摘？”
三丫道：“我们要是在张婆婆院子里摘，让旁人见了让人到温婆子面前嚼舌根说她不给我们饭吃，出去要吃的，会给张婆婆惹麻烦，温婆子丢了人，她轻易就能拿捏我们让我们生不如死，就是脾气上来打死我们也不是没可能。”
“打死我们？”小桃惊的瞪大眼“不是唱戏的唱杀人偿命么？温婆子不怕县大老爷把她抓到牢房砍她头？”
三丫嗤笑一声。“我们要是不卖给温婆子就算个人，卖了就和温大娘养的鸡鹅一样，属于她的财产，你说她杀她自己家的一只鸡、一只鹅，县大老爷能抓她砍头么？”
黑暗中小桃啥也看不见，她睁着眼发愣，原来生死就如同别人家的鸡鹅。
三丫也没想小桃能说点啥接着说道：“张婆婆一片好心，打听到了温婆子不在家，才给我们豆腐，我们能吃到嘴里，至于缺个角，她自家也能吃，缺个角只要卖便宜一文，普通人家自家吃，谁在乎缺个角。她这是可怜我们呢，找个由头给我们的。”
小桃这下也在心底感叹张婆婆真真是个善人。
三丫补道：“灰坑避着人也是这样一个道理。”
“那你一路为啥非得给我报每家店店名呢？”小桃一直想不明白三丫的用意。
三丫叹了口气“小桃，我在牙行一年多了，如果有识字的人卖来，他们再卖到主家做奴婢干的活也不一样，卖出去的价钱也不一样。区别就像一只五斤的鹅和一只十斤的鹅。我是出门买菜多，多打听这些店叫什么名，多看几次，回家晚上多在脑子里过几遍，就能借着店名多认几个字，我认识好几十个呢！”三丫的口气里既遗憾又带点骄傲。
三丫把这些经验掰碎了教给小桃“所以我也想让你多认几个字，谁知道以后能不能用上呢？有钱人家的孩子可是要花钱去书院才能识字呢？”
小桃因三丫一番为她打算着想的心感动的湿了眼眶。也在心里把今天的店名和店上挂的牌匾过了几遍，发现一个都没记住，懊恼不已，白白浪费了一趟出去的机会和三丫的一番心血。暗下决心以后出门定得把店铺的牌匾上的字多记几遍。三丫对她的好，她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最后只哽咽的喊了句“三丫姐！”
小桃把脸贴在竹席窟窿绷上的旧布上，告诫自己也要像三丫对自己一样的对三丫好。
第10章温情
一大早三丫就起床了，按住了准备起身的小桃。宠溺的摸摸小桃的头“难得就我们俩，没人盯着，你多睡会儿。”边说边从枕头里掏出她的包袱。然后去院子把小桃的衣服收进屋。就已经见小桃已经起床了。
小桃正准备把三丫的衣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就见三丫在认真从一摞好布里挑颜色相近的布。
三丫边干活边道：“你这衣服也小了，别看现在天热再俩月就天凉了。趁着我们现在时间自由，我替你做一身换洗衣服，天凉了你可以多穿一身免得冻着。我来这里这么久温婆子也就发了一身粗布衣给我，你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发给你，这次她买冰可是花了大价钱。”
小桃忍不住把头靠在三丫肩膀，轻轻的道：“三丫姐你也教我针线活吧我跟着你学。”
三丫一边给小桃找针一边答好。三丫用旧布拼衣服，小桃就学着用针线把自己的衣服补丁拆了在三丫的指导下学着补。
忙到大中午头，三丫替小桃拼了一身比身量稍微长点的衣服，虽是拼接却是用心的前后幅都大小对称、颜色相近、针脚细密也合身。几乎把三丫攒的好布用的所剩无几。
小桃还记得三丫的愿望是攒着缝一床小被面。小桃穿在身上转着给三丫看，三丫满意的为自己的手艺直点头。
小桃打的补丁长一针短一针，简直没眼看。还给自己指头扎了好几个针眼，三丫安慰小桃，第一次缝成这样已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