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屋子的压力瞬间转移,集中到庄浅喜头上上。
然而浅喜独站着,脸上染了层寒气,神色淡漠,并未说话。
霍朵朵歉还没道,她就求原谅,说起来好笑。
见她一点反应都不给,林闵茵脸色逐渐暗下来。
当着霍郁成的面说声没关系,说声朵朵还小,自己不介意没关系,给朵朵和自己下个台阶就这么难么?
浅喜挺着肩背,缓缓开口:“你看,我家的梅子酒不会有问题。”
霍知岸一怔,凝眉低声提醒:“庄浅喜!”
左小洛:“浅喜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她现在是在幸灾乐祸!林闵茵瞪眼正要发泄,话被霍郁成打断。
“今天谁原谅都没用。”霍郁成一双眼只抓着霍朵朵不放,威声道:
“自己去居士堂罚站。”
霍朵朵眼眶潮红,一听立即攥着妈妈的衣角猛地摇头,死也不愿去。
东苑居士堂,是爷爷供奉佛像之地,家中的惩戒静修之所。
那地方深幽死寂,凉飕飕的,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和难闻的檀木气息。
霍朵朵最讨厌那里,更害怕爷爷摆在台上的那些五花八门,似笑非笑的佛像。
“妈妈,我不去居士堂!”
林闵茵瞥了眼椅子上的霍郁成,敢怒却不敢言。
即使是自己丈夫和老太爷在这里,恐怕也更倾向听霍郁成的话。
她只能象征性地低骂了句:“谁让你在爷爷宴席上多事的?”
霍朵朵边抽泣边倔恼道:“我就不去就不去......”
“要么去居士堂,要么......”霍郁成毫无情绪道:“跟在我身边,罚站一天。”
霍朵朵哭声顿时中断。
有保姆站在门外,忐忑地敲了敲门,朝里面张望,问霍郁成:“大少爷,老太爷让我来问问,朵朵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霍郁成抬手看了眼时间,扫了眼室内脸色发黑的其他人,波澜不惊道:“她生龙活虎。”
话毕放下腿起身,他问霍朵朵:“你跟我么?”
霍朵朵躲在妈妈臂弯里,阖了阖眼,挤了大颗泪珠滑下,僵硬地摇摇头。
那还是去居士堂吧,她哆嗦地想。
“很好。”霍郁成轻飘飘丢下这句话,迈步往外走。
经过庄浅喜,他顿住脚步,垂眸淡道:“都回席吧。”
季叔落在后面,笑眯眯邀请她:“浅喜小姐,一起走吗?”
浅喜扫了眼屋内其他人,先行转身走了。
霍知岸见她跟在霍郁成脚跟后出门,一股无名的火气涌上喉间。
霍郁成阴差阳错地给她出了个头,她就不管不顾地贴着他屁股后走了?
他眼底深黯,胸口闷闷堵着,抬步要跟着出去,想拽住她,好好问问她究竟是谁的未婚妻?
左小洛眼疾手快挽住他胳膊:“哥......”
她蹙眉不安地看着他,担忧地建议:“先陪朵朵去居士堂吧。”
霍知岸只得收回了望向门口的眸光。
浅喜在霍郁成身后几米远的距离走着,敛着眸,犹豫要不要上前给他道个谢。
绕过一片小庭院,前面的人脚步放缓,转过身来。
浅喜也略收了速度,霍郁成看着自己,淡淡问了一句话:“宴前的宾客招待,是你统筹的?”
浅喜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霍郁成微颔首,留下这句话,迈步向前走了。
浅喜一怔,望着他背影。
第18章 大少爷让您上车
季叔站在她旁边,小声笑着补充:“这件事,大少爷还在老太爷面前夸您。”
他朝她使了个鼓励的眼色,加速跟去了霍郁成身后。
浅喜原本沉闷的内心似被一道春风吹过,荡起圈圈涟漪。
难以掩饰的开心在嘴角和眉梢泛起。
霍郁成是谁,霍氏集团董事长。
被这么一位市值千万亿的集团董事长认可,夸自己表现不错,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情。
一整场宴席都在发堵的心情瞬间释放,飘飘悠悠地乘风而上。
至于霍知岸霍朵朵一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浅喜完全未有心思在意。
*
宴席之后,庄浅喜再没有看到霍知岸。
想也清楚,他一家人大概率是都去居士堂陪霍朵朵了。
翌日她吃早饭的间隙,听两个保姆隔着未合的门在说笑。
一个说今天周一,小洛小姐要去面试烟锦市歌舞剧院。
“烟锦的歌舞剧院全国TOP,这个岗位还是那剧院的副院长亲自推荐的,面试大概率只是走个形式。”
另一个说,“虽说是走形式,但知岸少爷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一大早就候在她门口等她化妆,七点没到就送她出门去剧院了,宠的很呐。”
两人说着瞟了眼门内吃早饭的庄浅喜,说笑的音调古怪而尖锐。
浅喜吃得不紧不慢,顺便看了眼窗外的天气。
她心情很好,今天又是个难得的晴天。
九麓山半片山坡都属霍家的地产,从山腰宅院到山脚园门,漫长的延山大道不允许有外来车辆进来。
浅喜吃完早餐,收拾东西下山,准备在山脚的公路打车去工作室。
这片山岭分布了大片的马尾松和杉木,早春的清晨,林道弥漫着阴凉的山雾。
浅喜走了大概十分钟,树梢上,厚重云层散开,薄凉的阳光从林道两边的杉木树叶里穿透出来,折射成一条条细碎的光柱。
浅喜转了个弯,听见一辆轿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轮胎碾压地面,发出沙沙声。
那声音舒缓而有节奏,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很近的位置。
浅喜让开路,走到更边沿的位置,回头看了眼。
霍郁成那辆黑色的幻影从晨雾里穿出来,唰地一声驶过她身边,又消失在前方的林雾里。
浅喜收回眼神。
右鞋底沾了片湿树叶,她停下来,低头拿左脚踩掉。
还剩半片黏在鞋底,她干脆弯腰上手去摘。
前面的车声突然停止,静谧了几秒,从雾里缓慢地倒退回来,停在浅喜边上。
副驾车窗打下,探出季叔那张经典的笑脸。
浅喜愣了愣,忙站起来。
“浅喜小姐,您怎么走路下去?”
浅喜朝他礼貌点头:“我车放在家里,前天打车过来的。”
季叔听罢,指了指后排座位,邀请她上车。
“您去工作室是吧?上来送您一起吧。”
浅喜余光瞥了眼后排紧闭的黑色玻璃车窗,顿时有些拘束。
“我下去打车就好了。”
“我们也要去上班,顺路的。”
季叔见她犹豫,朝她使眼色示意自己后座的男人:“是大少爷让您上车。”
浅喜搭在包包上的手指紧捏了捏,踌躇几秒,点头。
后排车门缓缓打开,浅喜朝里面的男人小声打招呼:“霍总。”
浅喜隔着车门看不见他的上半张脸,只凭他轻颔首的下巴判断里面人的态度。
他嗯了声。
她暗理了紧张的心绪,坐进去。
这是浅喜第一次坐霍郁成的车。
车内弥散着一道皮革木质、混杂着冷松的清冽淡香,像高寒雪山下一片渺无人迹的神秘松木林。
她把包包放在膝盖上,坐姿拘谨,瞥了左边男人一眼,和他道谢谢。
霍郁成今天穿了一套复古文雅的墨绿色西装,银灰色经典暗格纹领带,搭配黑曜石领带夹,通身矜贵雅致的气派,和窗外这片早春的杉林相配。
这套装束,比昨天爷爷寿辰那套还显得有格调。
浅喜见他正在翻看晨报,不好多打扰。
她脑袋偏向窗外,目光掠过一棵棵后退的杉木,在数数量。
数到第五十棵树的时候,耳畔传来霍郁成的声音。
“身体好点了么?”
浅喜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前晚出于应付随口提的感冒,自己都差点要忘记了。他却连着两天早上都要问问。
她见霍郁成盯着手里的报纸,并没有看她,只是出于礼貌和涵养的问候。
不过依然很感激,点头柔和道:“好多了,谢谢霍总关心。”
浅喜脖子歪得有些酸,趁着说话的间隙正回坐姿,小心翼翼地倚到靠背上。
车辆轻盈地蜿蜒在大路上,两边杉树树影捻碎着晨光,一道道流淌进车内。
霍郁成虽说是霍知岸哥哥,但浅喜潜意识拿他当长辈。
身边坐了位不苟一笑、陌生权威的长辈,似乎玩手机都是一种不礼貌。
浅喜目光定格在自己膝盖上的包包上,余光悄悄瞟向旁边。
他臂肘搭在中间扶手台上,微微弯曲,高级的西装面料随动作挤出轻微褶皱。
天然的纤维面料,金属丝、羊毛和丝绸混纺,在日光下折射出细腻华丽,又低调的碎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