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上南枝,梦中仍相思。等秋高看山势,再探故知。三两笔着墨迟迟不为记事,随手便成诗,满腹心思此时寻你于句字。”
突有孩童天真浪漫地奔跑嬉戏,随着乐曲的起承转合,乐水深情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乐声与和声,舞者从刚刚的静止相望,复又进入战场的厮杀与争斗,田园劳作的片刻喘息,灯下补衣,幼童偎在母亲肩怀安睡。
“灯影下呢喃你名字,或许是我太偏执,万花开遍不及你归时。”(致敬《探故知》的创作团队。)
激昂婉转的旋律伴着舞者浴血奋战中骤然停歇倒下的画面,倏息暂停。但是观众看懂了,家里女眷孩童期盼将士归来,但是将士已然战死沙场!
如闻仙乐耳暂明。将士舞者拄着剑再也不动,家里亲人殷切期盼如火如煎。
万籁俱寂三两息,又一轮水秀、乐舞、唱和开始。
一场两段,多是重复。但正好给瞠目结舌目不暇接尚且懵懂的观众一个充分消化、回味、品鉴的机会,给观众的眼耳鼻舌身意全部沉浸、苏醒、颤抖、尖叫的时间。
演出结束,全场上千人,却是一片悄寂,只有水泛涟漪,灯光明灭。
三息。五息。十息。所有的演出人员出来鞠躬谢幕,由谢姑娘带头,全场响起排山倒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好!好!!好!!!”
于叫好声中,一簇簇烟花呼啸而上夜空,绽放出五颜六色夺目的光芒。
一簇一簇又一簇。
“有字!”有人喊道。
一簇簇凌空高高绽放的烟花,陆续升起的是“皇后娘娘千岁”的字样。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所有人高呼、跪地、叩首。
那夜的演出进行了三场,烟花燃放了三场,一波观众散场另一波又进来,隐隐契合了三呼娘娘千岁的意思。
那场集水秀、乐音、歌舞、杂耍于一体的演出别开生面撼人心目,又含义隽永。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而这扬演出表现了男子出征守边关,女子在家上孝父母下抚孩童,辛苦劳作守家园盼郎归的大义与柔情。作为献礼,没有表面的阿谀奉承,而是用女性的艰辛与温情感人至深,激起无数百姓共鸣。三场演出结束已临近深夜,观众却久久不肯散去。
据说,京城里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皇后娘娘千岁”字样的烟花,举城行礼叩拜,堪称盛事。
那夜夜深人静,我靠在窗前,看小院幽静,听秋虫吟唱,指掌间接住的月光如霜。
我举头向上,皓月当空,金风细细抚过脸庞。
那个瞬间我疲惫、悲怆、又莫名地感动而欢喜。我终于在我生命中的漫漫长夜,找到了属于我的月亮。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
那一年,我在谢姑娘的帮助下脱离了贱籍,专职负责谢氏药庄秋水禅的演出。那一年我声名鹊起,江鼓风靡一时。
二十四岁那年,我在青学中做了一名音乐先生。
二十六岁那年,谢姑娘远嫁南黎,问我的去向。我说,我愿跟随姑娘去南黎。
没有谢姑娘的青园与青学,是没有灵魂的。
莫说是南黎,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誓死跟随。
因为知遇之恩,除却一条贱命,无以为报。
然后我跟随谢姑娘见识了沧海月明,见识了天高海阔,见识了南黎最初的荒凉与后来的繁华。
后来我跟随大华的陛下与皇后,见过了茫茫草原、白山黑水。
我见过了盛世繁华、国泰民安。
我跟随谢姑娘这一去,避开了后来大周十多年的内乱,过了三十年的好日子,娶妻生子,在大华做到五品乐官。
我盛名天下,一首首曲子被广为传唱,凡有井水处,皆有江乐江鼓。
父母说的对。我真的好命,好运气。
我五十三岁那年寿终正寝,临死头一天,我与我最小的孙子在田野里看夕阳,我用草叶子为他吹了一曲,他听得三心二意,转眼就草丛里捉蛐蛐。
孩童就该无忧无虑,一切我都很满足。
唯一遗憾的是,我不曾见证天下一统,将大周纳入我大华之版图。
不过那是早晚的事。或许二三十年后,我转世投胎,又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能正好看到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