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了竞价。
其实谢湘江也看出了某种危险,但是她仗着十分之九归京兆府衙门和全京城百姓,在这里硬撑着,否则要是钱真的全部归她,她活不过三天去。
于是,在苏枭砸了十五万两银子买下了破啼眼之后,谢湘江头脑中灵光一现,停住了拍卖会。
有人问她,谢姑娘,还有有容乃大呢!
但是谢湘江非常义正辞严地道:“有容乃大,是花王中的花王!自然应该进献皇上!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她这一带头,拍卖厅里响起了众人三呼万岁的恭祝声。很快有容乃大由京兆府衙门负责治安的头儿,飞速交由宋大人,进献给皇上。
拍卖会刚清场结束,就见王世崇脚步踉跄却又飞快地冲了过去,一耳光就朝苏枭打过去,口中骂道:“逆子!”
却不想他的腕子被苏枭捉住,而且是用力地捉住。
王世崇疼得脸色煞白,骂道:“你这逆子!”
苏枭单手架着王世崇,以身高和气势上的绝对优势,冷冷地看着王世崇,那目光冰雪般冻人的寒凉。
一时间整个空旷的拍卖厅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种寒凉。
三大家的家主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世崇身边的老仆一脸悲戚:“大少爷,您,您不能啊!快松开老爷!”
苏枭锋锐的目光直盯着王世崇的眼底,似乎要穿透他的脑壳扎透他的心一般。
他的声音清扬随意,还让谢湘江无故躺枪。
“谢姑娘,这老匹夫疯狗乱沁,骂我是逆子。你看看我和他有哪里像吗?”
谢湘江看看王世崇,再看看苏枭,异常肯定地道:“像!非常像!你们都是男人,鉴定完毕。”
谢湘江拍拍手就往外走,在门口回首道:“各位拍下的花,烦劳各位的家仆自己搬走。诸位之间的恩怨,烦请找个地方自己解决。我谢氏药庄的牡丹花会,到此结束,恕不奉陪!”
苏枭没有说话,突然将王世崇往自己拍下的牡丹花盆上重重地一甩!顿时乒乒乓乓稀里哗啦,王世崇整个身躯砸过去,两株娇嫩的牡丹花顺势之间倾倒歪斜被王世崇的身体碾压。
这个变故让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都发不出惊呼。
苏枭却是拍拍手扬声:“洛阳王家家主弄坏了我的花,不知是想要怎么赔偿?”
靠!谢湘江也被这一变故惊呆忘了走了!
坑人还能这么坑的!
这明目张胆的讹诈,为什么众人还不出声声讨,苏枭凭什么就可以这么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那个王家的世仆叫他大少爷?王家的大少爷为什么不姓王?
靠!这肯定是一场豪门恩怨!
老仆上前扶起王世崇,王世崇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极愤怒又是极悲怆极混乱的状态。他哆嗦着,用手指着苏枭,却口不能言。
苏枭冷眼瞧着,说道:“堂堂洛阳王家,竞价不到牡丹花,就恶意损毁,这等下作手段,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在下今天这二十万两的银子花出去,是指着能赚回十倍百倍的家资,王家主若是不给在下个说法,”苏枭斜睨一眼王世崇,“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这四个字,略有吞音,令人听得胆战心惊。
老仆嗫嚅着道:“大少爷,这花枝虽有损毁,但是根茎尚好,尚可挽救……”
这话当真像极了某种暗示。虽有损毁,但是根茎尚好,尚可挽救?
谢湘江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枭。这厮,少了一条胳膊,面容也有伤痕,损毁的不轻啊,人家是根茎尚好,可这厮明显是报仇来的,不是想挽救来的啊!
这老仆痴心妄想也就罢了,不会是王世崇也自作多情这么想吧?
果然,听得苏枭道:“既然对于洛阳王家来说,这些花尚可挽救,那在下就吃点亏,两倍价钱卖给你们。”
两倍价钱!敢情这厮推搡别人一把,强买强卖不说,还讹去人家二十万两的银子!
不过,这厮自说自话在这里异想天开,也得人家认才可以啊!她不信人家的堂堂四大家的王家,会这样任人欺负!
倒是皇宫里的宏宇帝,看着送进宫来的有容乃大,一时无言。
这丫头时间要不要把控得这么好啊?中午刚刚赐了匾,下午就送来了花王之王,自然这个可以算作是他应得的孝敬,可是,可是偏偏是每种花都拍出这么奇高价格的时刻。
那株并蒂双娇,拍出整整八万两!偏偏,今天参与竞价的,除了破啼眼,每一个品种这丫头之前都通过雍容王送进宫里了!等于是宫里收了人家十多万两的礼物,吃了人家空前的美食,又让人家停了生意来做百碗面,结果还设计坑害人家,让人家以死相搏!
就算是宏宇帝老谋深算厚颜无耻,可是这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如此赤果果的恩将仇报,他这老脸也是被羞得通红啊!
如今,人家又把花王之王给送来了!
这个,花王之王,那么大的朵,真要是竞拍,也便宜不了吧?
如果真是竞拍了,有个价心里还有个底,但是这个没竞拍,直接送来,成了个无价的,无价之宝,受着心里更是难受。
但是谢湘江的理由都是现成的,花王之王,既然是王,自然只能有一个。花王配人主,更是天经地义相映成辉。
她还给这个花王之王,取了个名字叫有容乃大。
这更是赤果果地威胁和打脸了!有容乃大,有容乃大!他要是不容她,就是没有容量气度,就是不堪为人主!
一时之间,早早算计好的旨意,让宏宇帝觉得有些烫手了。
之前他忽略了送进宫里来的牡丹花的价值,只觉得是个小礼物,有了新的品种,哪家不是先进献宫里孝敬,再新奇,不过就是几株牡丹花,值什么?能进献皇宫,更是无上的荣耀和价值。
可是那十多万两银子,狠狠地打了宫里的脸。人家就算是不进献宫里,也是妥妥地能赚这么些钱!所以她送进宫里的不是花,是白花花的银子!巨资!小半年的军费!
哪个不要命地敢出这么多银子!
可是如果他有容乃大了,准许这谢氏这么张狂疯狂地挣钱,那天底下的秩序何在!礼法何在!
宏宇帝一时冷硬,霸气侧露。该奖赏得奖赏,该正名还是得正名!
谢湘江的归属,必须得有符合律法礼法上的去处,必须得有!
这般想着,宏宇帝看着那株得天独厚雍容华贵的有容乃大,挥手让小太监去传旨。
黄昏时分,天边是艳丽的夕阳。
牡丹苑的花草一时清净,只有花匠在有条不紊悠然从容地继续打理着。谢湘江换了素淡的家常青衣,边聊边指导。
圣旨下来的时候,谢湘江正仰着头,柔声细气地和年老的花匠,说着造型的摆放。
她的面容已经洗净铅华,清透柔美,正如花枝一般青葱稚嫩。
她的眼里盛满了光,盈盈清澈。听到圣旨到来的消息,她侧首望过去,乃至带着丝小小的雀跃惊喜。
正常人的反应,此时的圣旨,一定是嘉奖的。
可是等谢湘江走近,见到传旨的小太监身侧,站着永安侯林炜和宋熙然的时候,一下子顿住了。
谢湘江电闪一般,想起了那日求助宋熙然,宋熙然虽然允诺,却还是在宫里出现了情况。
她突然间想起了两个字,弃子。
想至此谢湘江的心下一沉,却也只能上前,恭敬跪地,上前接旨。
第40章 不死不休
“谢氏香姬,以惊世妙手,拔牡丹之头筹;以骇俗口味,扬美食于天下。于民有益,朕心甚慰。谢氏三年前入永安侯府,恩爱非常,一时争执遣送出府,并未办理出妾文书,而今问其夫主,仍心有怜惜,情缘未断,特准许谢氏香姬再入永安侯府,钦此!”
小太监宣旨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众人却是惊骇得面面相觑。
谢氏药庄的人都彻底懵了,他们姑娘,与永安侯府结下这等血海深仇,竟然还要回归永安侯府服侍?
这,这不是要姑娘的命吗?
忠叔忠婶一脸惊愕惶恐,可是皇权之下,却是不敢言语抗拒。
留下的一众花匠,也是面面相觑。谢姑娘要回归永安侯府,那他们这些人,也就再与谢姑娘的惊世之才无缘了!
这!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唯有小太监,面对谢湘江静静的垂眸不语,催了一句:“谢姑娘,接旨吧!”
永安侯林炜和宋熙然看似平静等待,实则心里紧张得要死。无他,皇帝让他们跟着传旨听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命令,必须,要,谢湘江活着,平安无事地回归永安侯府。否则,他这圣旨一下,那边谢湘江就撞柱子抹脖子,那沸反盈天的骂名,他这个皇帝也担不起。
所以此时的谢湘江看似平静,他们却是高悬内心。
林炜身侧握紧了拳,整个人都像是拉满了弓的箭一般,随时准备破弦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