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长公主一怔。
牡丹花,说实话,当真是挺好的。
而且据说拍卖出三十多万两。
那三十多万两也是入了京兆府朝廷的账的!
一时之间,德清长公主觉得有些尴尬。她如此讨厌谢湘江,但是却要说谢湘江的好话,真的是像吃了只苍蝇那般恶心。
还不等德清长公主说什么,有小太监禀报,京兆府尹宋大人来了。
宏宇帝宣见,德清长公主的眉心一跳,她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及至宋熙然见过皇帝和她这个长公主,她的心里就明白,一定是那两个人,出事了!
一时心中惊骇,脸上就带出来了一些。
宏宇帝瞟了她一眼,问宋熙然口供。
宋熙然默默呈了上去,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宏宇帝只瞟了一眼那口供,便将那口供扔了过去:“皇姐也看看吧!”
德清长公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刷的白了,然后一边看,脸色一边更白。
末了,她的嘴哆哆嗦嗦,却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竟然,那两个人,都没收拾了谢湘江!
竟然用这样一种惨败的方式!荒诞无耻的方式!
德清长公主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带着冰碴子,直冻得她牙关打颤呼吸不畅!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德清长公主猛地立起身,神情激动如狂:“不可能!陛下你这是诈我!你竟然用这种方式诈我!”
宏宇帝也觉得这个皇姐糊涂拎不清楚,当下冷声道:“来人,传证人!”
“不!”德清长公主尖叫。
宏宇帝也是火了,又一次摔了茶盏,厉声喝道:“皇姐能不能消停点!你这一个劲儿地添什么乱!还嫌自己不够丢皇家的脸吗!”
这话如同两个大耳光,打得德清长公主丧心病狂:“我丢皇家的脸!我才维护的是皇家的脸!”
简直是胡搅蛮缠。宏宇帝他们姐弟两个吵架,觉得还是应该先把这个碍眼的宋熙然打发走再说。
宏宇帝朝宋熙然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先走吧!别忘了把那谢氏放回去,留在牢里也是惹祸的精!让她交够钱,呆在谢氏药庄以备传唤!”
宋熙然麻溜领命,逃离火灾现场一般地逃离御书房!
药伯将谢湘江牢里的作为禀告给苏枭的时候,苏枭刚练完剑冲了凉,随意披了件衣服,脸上尚有残余的水珠。
他拿布子擦了把脸,听完药伯的话不由笑了。
“这女人当真是……”苏枭一下子不知道作何评价,事先得了消息,简单粗暴地打一顿,凭她谢氏药庄浅薄的根基,做出这样的事已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冒天下大不韪了。
只是,虽然是出了口气,也把自己从牢里捞出来了,但是必然激起长公主更大的杀心和凶性。而那谢香姬也不可能给自己留下这个后患,她一定不会放过长公主出错的机会,她一定会奋力一搏!
偏偏那女人,留在外面谢氏药庄里的,没有一个顶用的、能为她谋划的。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必然又要动用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搏命路数。
苏枭于是侧首吩咐药伯道:“你着人,传话跟谢香姬,说京城化身百姓的地痞无赖,少说有百八十人,她想用,随时待命!”
及至德清长公主一腔悲愤灰颓地回去,却见黑压压的人群围聚在长公主府的门口。
她奇怪,莫名惊慌:这是这么回事?
然后她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德清长公主回来啦!”
第45章 干翻长公主
伴随着这一声喊,人群竟然分裂开来,让出了一条道。
有人在不停地大声通报:“告诉谢姑娘!德清长公主回来了!”
德清长公主的一张脸煞白如纸,与心腹嬷嬷不禁面面相觑。
很快,她就看见了谢湘江。那女人头戴白花一身缟素,举着一个鲜血写成的大大的“冤”字,在人群的簇拥下,面沉如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一刹那间,德清长公主有了一种那女人带着千军万马前来的讨伐她的错觉。
她拼命地让自己排斥掉那种错觉。无论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那女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带人来讨伐她!
可是谁知道,谢湘江不仅吃了熊心豹子胆,她连老虎狮子胆也吃了!
她一步步走过来,在德清长公主十步远的距离站定。
心腹嬷嬷色厉内荏地厉喝:“长公主车驾在前,罪女谢香姬还不跪下!”
谢湘江非常听话地,“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却是将那个大大的“冤”字举过头顶。
德清长公主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地位高贵,早练就了一颗威严冷厉的面孔,也练就了她杀伐果断的性子。此时她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厉声道:“谢氏香姬敢当街冒犯长公主车驾!来人!给本宫乱棍打走!”
她不敢乱棍打死,但打个半死总可以!
随行的侍卫一声相应,举棍上前。忠婶突然在人群中尖声惨叫:“不好啦!长公主杀人啦!”
人群顿时汹涌纷乱。德清长公主长身而起,厉声猛喝:“有刺客!给本宫拦截暴民!”
人群挟裹着谢湘江后退,与德清长公主威风凛凛站成三队的侍卫相向对峙。
一方手无寸铁,一方穿甲持刀!
谢湘江猛地上前,站在众人之前,将手中的“冤”字一扔,接过忠叔递过来的“百碗面”牌匾。
她将“百碗面”的牌匾举在面前,一步步地逼向持刀侍卫,持刀侍卫用刀横在前面,已有犹豫退意。
谢湘江清喝道:“御赐百碗面的金匾,你还敢持刀相向!”
一众侍卫突然弃刀跪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清长公主气得浑身乱颤,指着谢湘江道:“你,你这妖女!”
是,她真觉得诡异邪门,那么万无一失的计划次次惨败收场,这女人不是妖孽是什么!
谢湘江昂然正气:“子不语怪力乱神!还请长公主慎言!”
德清长公主指着她怒道:“你拦截长公主仪仗,可知该当何罪!”
谢湘江不畏不惧,语调铿锵:“民女虽卑贱,命如蝼蚁,但是被长公主屡次谋害声名性命,在此斗胆请问长公主,第一,陛下已下旨,京兆府已收押,长公主却罔顾圣意,践踏国家律法,使宫女太监易容到牢里谋害民女,请问大周天下,是长公主一手遮天吗!第二,民女出身卑贱,为人所陷害抛弃,犹自以蝼蚁之身,殚精竭虑为我大周朝廷和百姓谋利益!长公主出身尊贵无匹,享受万民供奉,却高高在上践踏国法玩弄阴私,当真厚颜无耻问心无愧吗!第三,长公主恨民女如此,罔顾永安侯夫妇打杀良民的罪孽,一心为永安侯夫妇报仇雪耻,当真敢说自己毫无私心吗?”
此语既出,不知哪个好事者在人群中带着无赖的响亮笑意大声道:“敢问长公主殿下,您是恋慕永安侯还是恋慕永安侯夫人啊?”
“那当然是永安侯夫人啊,没听说磨镜之癖吗!”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轰然如雷的哗笑声!
德清长公主气得猛地站立起来,面色煞白!
谢湘江却无视德清长公主的怒火与众人的哗笑,她抱着御赐金匾决绝转身,雄赳赳气昂昂走入人群之中!
那身形挺拔如斯,霸道若此!
那边厢德清长公主伸着手颤抖不止,指着人群怒喝道:“你们血口喷人,胆敢侮辱皇家公主!来人!来……”
“呸!你身为长公主,全无女德,恋慕着永安侯夫人还霸占着驸马!”
“可怜驸马四十无子都不能纳妾,当真是狠毒啊!”
“就这样的女人,连奸夫□□都不如,还当什么皇家的公主,毫不知羞!”
伴随着百姓砸过来的鸡蛋和烂菜叶,哗笑的人群中传来流里流气的谩骂。德清长公主的喊打喊杀也陡然中止,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抱着长公主的心腹嬷嬷,看着被砸得一地狼藉的公主车驾,都觉得自己也要晕倒了,这,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宏宇帝得到消息,惊骇得猛然站起,可是惊站半晌,他却是没有摔落桌上的茶盏,而是久久地发呆发怔。
抛开好事者那令人发指、血口喷人的污蔑,这谢湘江的三问,其实振聋发聩,无可辩驳。
对,他知道,自己的皇姐,没有干涉朝政一手遮天。可是她的那些事,不被拿出来则已,一拿出来说,确实是罔顾圣意,践踏国法。
他也知道,自己的皇姐,严肃较真刻板古板了一些,但是这么多年,她所谓的维护礼法,不过是些正妻小妾的后宅阴私事,当真是没有对天下万民做出过什么贡献。
他更明白,自己的皇姐,绝对与永安侯无染,与永安侯夫人陆氏虽然交好,但绝对清白。可是这个档口,风口浪尖,她不主动避嫌而是义无反顾地掺和进去,永安侯夫人的磨镜之癖,德清长公主这名声一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