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阿蒙神庇佑他今晚得胜归来。
“时候到了,走吧。”
孟图睁开眼,天边太阳垂落。今夜有多少人将由死者之城去往生者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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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被一种不祥的氛围所笼罩,而人们并没有察觉,依旧像往常一样遵循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
这两天底比斯的陌生人尤其多,啤酒坊的年轻老板冲这些异乡人招揽生意,竟然没有一个人给他回应。
“真是奇怪的外乡人,他们连啤酒都不需要吗?”老板转身收拾起盛酒器,将它们一个个擦拭的干干净净,好迎接明天客人的到来。
老板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曲。
“麦芽熟了就搅拌它,结实的木桶装满丰收的喜悦,来一杯吧我的朋友,今夜让我们围着篝火庆祝到天明”
歌声隐约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有老鼠?
老板顺手抄起架在墙边的木槌,脚步放轻,弓腰朝动静传来的后门走去。
昏暗中一位蹲在角落,身着黑衣的魁梧男人在他还没靠近前,先一步起身冲上前捂住他的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他。
“不要出声,这是陛下的军队在执行神圣任务,凡底比斯的子民都需配合,听明白了吗?”
那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擎住他的手上有的是力气。
老板赶忙用最快的速度点头,他只想要活下去,别的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管得了的。
身后的人松开他的嘴,继而缓缓,缓缓的松开手,老板暂时又恢复了自由。他谨慎地回头想要看清这人的长相,下一秒凛冽的刀光就险些戳到他的右眼。
“关上店门,管好你的眼睛。”
街道一如既往热闹,而维西尔行政官邸内,霍普扎法独自坐在二楼的办公厅。
背后的窗户大开着,月光照亮没有丝毫光亮的屋子。
他一袭黑色长袍坐在窗前,出神的把玩手里的一截蛇骨手环,耳朵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外边天已经黑透,街上的人三三两两举着火把归家,不时有野猫从巷子中窜出来,喵的一声又隐匿在院落草坪中。
霍普扎法安静的等待着,为了彻底拔除一根毒藤的根系,这个机会,他们等了小半个月有余。
终于,象牙号角呜鸣打破沉寂,西城墙那边泛起火光,一路沿德什雷特主干道直通王宫。
火光一簇簇燃起,又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熄灭,在距离官邸最近处,除了刀剑刺入血肉的闷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
霍普扎法起身走到窗台边,静看这一切的发生,内心只觉得无比平静。
他知道,再远些的城门外,由孟图殿下率领的一场厮杀也在同步进行。
这是一场自他们从伊乌尼押送德鲁法克一族回底比斯起就开始酝酿的狩猎。
孟图殿下只是把他们带回了底比斯,却从未对他们的罪孽追责,为的就是这一刻,等待他们背后势力的反击。
“霍普扎法大人,潜入城内的二十个刺客已经落网了十九个,一个被毒箭射中了右胸,暂时还没找到尸体。地牢无犯人逃脱。”书记官向他报告情况。
“逃了一个?”霍普扎法皱眉道,“把所有水渠和闲置厂房都搜一遍,一定要找到。”
不应该的,从他们的内线获悉德鲁法克的复仇计划时,就安排了足够多的人手隐藏在居民中,足以覆盖每一片区域,不可能有漏网之鱼,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孟图负责在城外拦截他们临时征召制造混乱的援兵,并拨了一部分人给霍普扎法用来看守王宫、神庙及关押犯人的地牢。
还有一部分则化身为影子,隐匿在城中将偷渡而来的刺客逐一灭杀。
现在这唯一仅存的变数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必须尽快找到他。
霍普扎法起身提起佩刀匆匆离开会议厅,跟书记官交代,“给王宫和神庙再多加派些人手,务必保证陛下和内芙露大人的安全。”
他叫人牵来了马,却不知道一时间该往哪儿去。
王宫在左,神庙在右。留守王城,保护陛下的安全是他最忠实的义务,可是内芙露也正暴露在危险中,他同样不可能放下她。
短暂的犹豫后,他勒紧缰绳朝神庙去方向望去。
然而还未等他策马,街尾一道疾驰的人影后跟着一对人马朝官邸奔来,看清来人后,霍普扎法立刻下马迎接。
“孟图殿下,城内刺客已抓获十九名,尚有一人在逃,臣已下令全城追捕”
“不必了。”孟图给随行士兵使了个眼色,后者将一个拖在马后的人拎到空地上,“已经抓到了。”
霍普扎法悬着的心终于安下来,命人将地上的刺客拖下去和其他刺客关在一起。
此刻本该归于平静的底比斯,被一串王城方向传来的马蹄声打破。
王宫使者驶进后下马跪在孟图和霍普扎法面前,悲恸的传达宫中的消息。
“殿下,陛下的灵魂归于冥界了。”
第16章 疼痛与新生
昨夜的混乱简直如同灾难片现场。
支支吾吾的凯普里,突如其来的刺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孟图和他的军队,还有伟大陛下的去世
鹿瑶一整宿没睡,神庙接到陛下去世的消息后,她和泰姆就连夜赶到王宫,和其他神庙的祭司一起,跪坐在灵室内为陛下诵读指引灵魂复活的《金字塔文》祈祷。
据她所知,孟图也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埃及不能没有王,新王要在太阳一升一落之间内继位。
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太多,但继位是整个王国的大事,又不得不慎重、隆重。
以至于孟图和各部大臣聚在一起,熬了一整晚去处理各种繁琐事项,诸如服饰礼仪,出席人员安排,民众瞻仰新王的时间地点等。
这件事早见端倪,因提夫本就上了年纪,又常年操劳,孟图在外打仗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还在宫里和留守的将军商议下一步战事落点。
连久别不见的内芙露回宫也没能及时见上第一面。
而且昨天鹿瑶听王室园艺总管的意思,陛下脸色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她对这个传说中的法老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和感情,但她还是替消失的内芙露感到难过,毕竟是她的父亲去世了。
不知道孟图怎么样。
从昨晚到现在,鹿瑶只见过他两面。
一面是在那个重伤的刺客从水渠中幽灵一般钻出来,从背后挟持她的时候,孟图纵马天降一般,一箭射穿了刺客的脖子。
另一面是她受召入宫为陛下祈祷,在灵室前匆忙撞见他。
鹿瑶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孟图,平时他一直骄傲舒展的肩膀无力的缩着,微卷的头发披在脑后不带丝毫装饰,几缕发垂在眼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鹿瑶觉得他那时应该是很难过,很痛苦的。
他就那样跪在因提夫的遗体前,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其他王子公主围在一边,纳赫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沉默的低头抹眼泪。
因提夫一生子嗣不多,孟图一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他攻下艾斯尤特后又将努比亚的国境线朝南逼退了几分,既是为了埃及早日统一,也是为了让孟图继位时,身上的担子能更轻一些。
这一面,鹿瑶没有和孟图交流,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的独处。
天蒙蒙亮,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太阳就要升起,带着凉意的阳光将重新打在埃及每一寸土地上。
这个国家每一天都在迎来新生,带着新鲜的血液和希望,在生死中轮回。
伊娥王后同样悲恸无比,不能出席新法老的继位仪式。
鹿瑶担心她,但按规矩她得在灵室祈祷七天,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于是她嘱咐珂珂替她去看看,照顾她,休息时她会去看她。
珂珂前脚刚走,纳赫特后脚就探进灵室,在一众白衣祭司中找到她后,请她出来小声说话。
“内芙露大人,正午的时候,孟图殿下陛下他将在王宫东面最高的礼殿内举行继位仪式,请您一定要提前到场。”
“我去不太合适吧”鹿瑶犹豫道,她现在既不是王室成员,又不是孟图的什么人,而且还得作为努特神庙的祭司代表参与诵经。
“陛下交代了,您一定要在场,具体的还是等您见了陛下再问他吧,我还得去找霍普扎法大人,失礼了。”说完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鹿瑶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旁泰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问道,“怎么了?”
“孟图让我一会儿去参加他的继位仪式。”鹿瑶低声回答。
“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泰姆小声惊呼,“你去吧,我在这替你。”
“我去不合适啊。”这才是她最烦恼的地方,不然这么盛大的仪式她也很想看看。
泰姆一脸疑惑,“陛下统治下,底比斯的任何一个人民都可以去,你怎么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