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扎法的话有理有据，赫卡纳涨红了脸无法反驳，一旁的安东伟尼不屑的给了他个白眼。
“先到这里吧。”霍普扎法起身，他的随身书记官把桌面上摊开的文书莎草纸整理归拢到一起，和他一并走出会议室。
“内芙露大人？”霍普扎法出来迎面碰到坐在长椅上的两人，疑惑道。“您在等我？怎么不去偏殿休息室等，竟然把您晾在这里，实在是太失礼了，我一定责罚侍从们的怠慢。”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在门口等你。”鹿瑶解释道，“你这会儿方便吗？我有事找你。”
身后的大臣鱼贯而出，路过两人时好奇的打量他们，然后默契的不发一言匆匆低头走过。
“方便。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霍普扎法缓缓开口问道。
“你不用这么客气，人都走光了。”鹿瑶掏出怀里的金钥匙递到他面前，“我是来取钱的。”
霍普扎法接过钥匙，确认是孟图殿下的无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孟图殿下为什么会将金库钥匙交给你？”
“神庙打算做点小生意，找他借了点钱。”鹿瑶回答道，没意识到什么不妥。
“原来是这样。”霍普扎法将钥匙攥紧了几分，朝金库走去为她带路。
金库不允许外人擅入，鹿瑶把椰枣交给珂珂后，吩咐她在外边等。
一路上难得的安静。
“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呢？”走了一段后，霍普扎法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原本还在想霍普扎法今天好像格外沉默，此刻鹿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约了。
她之前说过，需要帮忙的话会先找霍普扎法，可她没有做到。
这事儿赶得很巧，她刚动了找人借钱的想法，孟图就出现了。
不过就算那天孟图没有出现，鹿瑶也会去找他，毕竟他是在出现问题时，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过失，鹿瑶真诚的向霍普扎法表示歉意。“抱歉霍普扎法，是我失约了，我向你道歉。”
他继续走着，头一次没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讲话，“您不必在意。只要您的事情解决了就好。”
察觉到霍普扎法情绪变得低落，鹿瑶一时也沉默下来。
他那天说他们只是朋友，说的无比认真，眼神比磐石还坚定，打消了她认为霍普扎法喜欢内芙露的念头。
不能做好事就让他这么难受吗不过以霍普扎法的性格来看，或许失去做好人的机会确实会伤害到他金子般的心。
地下廊道沉闷且尴尬，走廊里只听得到他鞋底踏在石砖上的哒哒声。
金库的大门位于行政官邸地下的一处隐蔽房间，入口处设立厚达半米的光滑花岗岩石板作为大门，工匠用巧妙的机关将石板与四壁嵌合，除了金钥匙，没人能直接打开。
霍普扎法将钥匙插入十八个锁眼中的一个，轻轻扭动，咔哒一声后，机关泄力，他拿起门边的火把请她一起进去。
“我的天呐。”鹿瑶被眼前的庞然大财惊讶到。
这是金山银山珠宝山吗。
火把能照亮的部分有限，火光触及到的地方，无不堆叠着黄金、饰品和珍贵的宝石，有些仅仅是半成品，就已经显得光彩夺目，而这只是这座地下金库其中一个房间。
“您需要多少钱？”霍普扎法站在房间中央回身问道。
鹿瑶伸出两根手指，“两万德本铜左右。”
非常寒碜，可能连这里的零头都不到，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孟图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了。
“那么，这些就足够了。”霍普扎法称出足量的金块后递给鹿瑶，“请您收好。”
“谢谢”鹿瑶接过钱后放进包里，最后打量一遍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地方，咬咬牙抬脚走了出去。
临走前，她听到霍普扎法在身后叮嘱道。
“今晚请您留在神庙，不要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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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回神庙的路上，珂珂追在鹿瑶屁股后面问道。
为什么？怕她被金子勾了魂去。
她揣着一包金块，脚步加快，前脚刚踏入神庙，后脚守卫就跟她打招呼，“内芙露大人，在神殿门口放小猫的人找到了。”
第15章 混乱夜
“这是你的猫？”神庙内，鹿瑶蹲下问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女孩，得到一句怯生生的回复。
“是的。”
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似乎很害怕，说话时不和人对视，手肘不自然的弯曲，既不放下也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
她没有鞋子，脚趾缝满是土，衣服也透着一种很久没洗的酸味儿，和珂珂描述的一样，她的裙子，那已经称不上是裙子了，只是勉强能遮住大腿的破了洞的布块儿。
“你别紧张，女神会庇护每一个诚实的孩子。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好吗？”鹿瑶牵起她干裂豁口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中。
女孩点点头，肩膀依旧不放松。
“你叫什么名字？”鹿瑶温柔问道。
“凯普里。”
“很好，凯普里，看着我。”鹿瑶扶着她的肩膀让凯普里看着她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小猫放到神庙门口？
她仔细观察着小女孩的神态变化，像凯普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面部神经，如果她说谎，鹿瑶一定能立马看出来。
凯普里瘪起嘴唇，小脸皱成一团，看得出经济糗境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她的眼神在哭，但流不出眼泪。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求您宽恕我。”她开始瑟缩着后退，想要脱离鹿瑶的触及范围。
守卫上前堵住她的退路，鹿瑶无声冲他们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逼迫她。
“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一会儿带你去看看小猫好吗？”鹿瑶安抚的手指在她小脸上刮了一下，笑意盈盈牵她更靠近女神像。
凯普里哆嗦的身体渐渐平静，窘迫的开口，”家里没钱，妈妈赚的钱都用来买面粉了但小猫没有药会死”
见鹿瑶不反感，还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凯普里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它还活着吗？”
鹿瑶微笑着点点头，那孩子眼底的光一瞬间亮起来。
底比斯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地区，有人富裕就有人拮据。
贫穷像沼泽里的枯草缠绕着小小的凯普里，同龄人连挣命都忙不过来，这里没有友谊，能和她作伴的朋友恐怕也就只有这只小猫了。
倘若再失去这唯一的慰藉，不知道她要怎么度过漫长的童年。
凯普里被鹿瑶搂在怀里，感到一阵安心，“我能看看它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鹿瑶轻声问道，“为什么，你选择了让努特神庙来救它呢？”
与此同时，尼罗河西岸的埃尔塔里夫陵墓旁。
“殿下，人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纳赫特沉声说道。
孟图放下手中铜凿，雪花石膏塑造的阿蒙神像面部已然与壁画毫无分别。
他跳下工梯，面朝这座自己亲手参与雕刻的神像——由工匠打样，他来完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虔诚的拜下去。
“阿蒙之神，两土地王座之主，我来到你的面前。”
他望着神像肃穆庄严的面孔，将自己此行目的和盘托出，感恩，忏悔并祈祷。
“我在你铺设的道路上行走，让世人敬拜在你太阳光辉的脚下。”
“请宽恕我此生过错，因那些杀戮乃是为除去圣树上的毒蛇。”
“请让我以你的名义永世守卫埃及，让你纯净的光芒洗净我手鲜血。”
孟图手掌贴在胸前，缓缓闭眼。
“我必让你的名，显于每座城池！”
当年因提夫三世以亵渎神明为代价，赢得了艾斯尤特地区战争的胜利，虽然中央顺利向北方推进，但这件事一直作为陛下的心病，困扰他多年。
可如果没有那场战役，南北方焦灼的态势不会停滞至今。因提夫三世这一生的伟大就在于为上埃及赢来短暂的和平和繁荣。
因此孟图以法老之子的身份，亲手雕刻阿蒙神像，以期神庙落成后，被世人永世供奉，抵消陛下的过错。
可其实他也存在私心。神像既为法老塑造，也为他自己。
从前他无法像埃及的任何人一样怀着虔诚的心敬拜神祇，并且作为因提夫的接班人，他从小被灌输统一上下埃及的宏志，他被取名为“战神孟图喜爱的人”，因提夫将他作为战争机器培养，
从前，现在，今后，他的手上将沾满埃及人民的鲜血，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或者说，他已经付出过六年的代价了。
太阳的阿蒙啊，他在此请求神宽恕。
若杀戮不敬之罪不可避免，那么他祈求神将诸多责罚降于他一身。
缩短他的寿命，收走他的天赋，使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唯独不要再剥夺他的时光，凌虐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