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图还记得她肉疼的眼神,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把手镯磕了碰了,要完好无损的还给她。
究竟是舍不得手镯,还是担心持有手镯的人受伤?
她这点小心思暂时还瞒不过他。
他将手镯贴在唇边,睡莲纹样浮雕精致,冰凉的触感和它的主人完全不同。
无法替代,任什么物件都替代不了她带给自己的感觉。
孟图懊恼的将自己摔进指挥官座椅中,闭上眼睛放空。
“咚咚——”纳赫特敲响舱室门。
“陛下,战船刚收到了王城来的信件。”得到进入许可的纳赫特恭敬的将信放到孟图面前的桌上,退至一旁等待他阅读完毕。
他手中有两件好消息,斟酌之下,他决定先报告和内芙露大人有关系的那一则。
孟图将手镯放进贴身处,视线扫过信件时,胸口猛地舒张。
他有预感,这封信一定是内芙露写的。
信封上的贝母神似展翅翱翔的鹰,一看就知道信的主人精心挑选了很久。
他手指摩挲纸张压折后的毛边,凑近闻还带有蜂蜜的甜香。
她到底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哄他的鬼主意。
孟图边笑边宠溺的摇头,利索的拆开信件,将信纸展开,小孩子一样的图画字快要斜到天上去了。
她写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纳赫特贴心的没有打扰陛下此刻的好心情,默默守在一旁。
直到舱室外的甲板上传来野兽奋力挣扎的动静,他才不得不提醒陛下,他还有另一件事还没来得及汇报。
“又怎么了?”
“陛下,萨克号的船员刚才来报,战船行进途中捕获了一只罕见的白鳄鱼,向您请示该如何处置?”
纳赫特打舱室门朝甲板挥挥手,四名强壮的战士立即将捆住吻部的白鳄用绳索架住四肢抬了上来,向陛下展示。
“白鳄鱼?确实罕见。”孟图放下信,踱步至鳄鱼面前,俯身触摸它凹凸不平的坚硬皮甲。
鳄鱼感受到人的接近,瞬膜下的竖瞳紧紧锁住孟图的身影,在他靠近的刹那忽然猛地奋力挣扎,指甲抠在船板上将木头挖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快把它拉紧,小心伤到陛下!”纳赫特一个箭步拉住白鳄将要碰到孟图的那只爪子,朝四人吩咐道。
孟图面色不变,在白鳄面前蹲下,自上而下打量了它一会儿,随后目光看向它弯曲的左前爪上。
“别拉这么紧,牵扯到它的伤口了。”
战士们闻言立即放松绳索,纳赫特紧张的守在孟图和白鳄之间,以防一旦它有什么动作,自己能第一时间保护陛下。
有人给孟图贴心的递上一根长棍,孟图持着棍子中端将白鳄的爪子抬起来检查,一块儿锋利的黄铜片嵌在它那处较为柔软的皮肉中,伤口边缘的肉在挣扎中有明显溃烂外翻的迹象。
“它或许是撞到战船底部的铜皮了,因为游的慢才被船员打捞上船的。”纳赫特跟着低头观察白鳄的伤口,惋惜道,“可惜受了伤就不方便跟着军队行进了。”
四位战士闻言也无声的叹了口气。
白鳄鱼在这一代极其罕见,数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而陛下的军队刚一出发就捕获一条,将士们可都争着想要看一看这传说中的神兽,难道就要这么放了吗?
“谁说要带它一起行军的。”孟图拍拍手起身。
纳赫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其他人则期待的等着孟图接下来的安排。
“尼罗河将如此罕见的索贝克之子赠予我军,无异于提前庆祝我军的胜利。”
他回到指挥官座椅上,“让人把它送回底比斯,交由祭司好好照料,交给——”
他顿了顿,视线扫向那封简易信函,笑了笑,“就交给努特神庙看管。”
第26章 婚服
王城内,接连的烈日将外出考察的鹿瑶晒黑了两个度。
提卡作为孟图安排的保镖自然全程陪同,另外,为了获得更多参考意见和助力,泰姆也和她一起深入贫民窟做调研。
“内芙露大人,白天留守在家的人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人要等到天黑才能干完活回来呢。”
凯普里把三人带进自己的小房子,请她们坐在家里唯一能供人休息的床上。
“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们恐怕花上一整天也找不到一户人家。”鹿瑶走的脚后跟都磨破了,此刻能有处既能休息又能遮阳的地方真是再好不过。
她坐下后把凯普里抱在腿上,泰姆在她身边坐下,提卡则站在门口没有踏进房屋的意思。
“提卡将军,走了这么久了,进来休息一下吧。”泰姆关切道。
提卡行军打仗的体格显然比她们要好很多,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的痕迹,依旧声如洪钟,身姿挺拔,“我不累,两位大人不用在意我。”
他就这么往门口一站,几乎挡住了整个出口,孟图确实留给她了个得力的保镖,提卡这种体格,任谁看了都不敢主动靠近找麻烦。
不过也可能是贫民窟的环境将他衬得更高大了。
凯普里的家,都算不上是座完整的房子,它只有半个屋顶,仅剩的那一半还能从星星点点的洞看到头顶的太阳。
不止她家如此,整个贫民窟的房子都长得差不多,有些好点的能配一扇简陋的木门,而那些更残破的,只能用脏污的布栓上绳子略微遮挡。
因此也难怪鹿瑶她们走了大半天,光是在这些破壁残垣中绕来绕去找躲藏起来的人,就花了很多功夫。
这里原来是王城外早期移民居住的小型村落,随着王城不断扩大,城墙一寸寸外移,他们这片村落也就被归纳到了王城里。
但王城财富和荣耀并没有一同惠及他们。
“孩童和妇女数量,家畜种类,主要生活来源,唔,我们只问这些就够了吗?”泰姆翻看着手里的册子,上边记录了她们今天收集到的贫民窟人的信息。
她从来没踏入过这块区域,这里就像是被贵族们遗忘的角落,可它偏偏就真切的藏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只是人们选择了忽略不见。
如果不是这三天的走访,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人愿意花一整夜的时间在尼罗河上搬运石材,只是为了一块面包,或是两罐啤酒而已。
父亲从前担任财政大臣时给她描绘的底比斯,明明是富庶和繁荣的啊
“暂时就这些。”鹿瑶擦着汗回答她,无奈的点头。
其他的也问不出来什么,这里的人在看不到尽头的贫困中变得木讷,交流也成了阻碍。但愿晚上的调研能进展顺利。
然而事实倒不是鹿瑶想的那样,劳作一天的人回到房子里,除了睡觉和吃喝根本不做他想。
她们连轴转了三日,也只是勉强调查了几家。
三匹马晃晃悠悠回到神庙时,鹿瑶已经累到麻木,口干舌燥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想回房间洗个澡后立马躺下睡觉,泰姆也是如此。
晃过水池,有什么白色的物体在余光中一闪而过,鹿瑶没心思搭理,垂着胳膊继续往前走,冷不防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内芙露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梅丽特压着嗓子怕吵到休息的祭司们,但语气中透着极大的委屈。
“怎么了?”鹿瑶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回她一个勉强的微笑。
“哎呀,阿蒙啊,您快看看那水池里的是什么吧!”梅丽特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水池边,指了指正躺在石板上的白鳄鱼。
“今天你走后,陛下的军队来人把这头鳄鱼送了进来,说它作为尼罗河赐给底比斯的礼物,要让神庙把它爪子上的伤治好。”
梅丽特又着急又委屈,不敢说陛下的坏话只好在空中挥舞拳头,“我哪里敢碰它!您看看它的爪子有多吓人,我稍微一靠近它就咬我!”
“啊?孟图的人来了?给我带回信了吗?”
鹿瑶头胀的很,消化不了新的信息,大脑自动过滤掉那些没听过的,只留下她熟悉的名字。
“带了带了,在珂珂那保管着呢。”梅丽特更着急了,“您先别管回信不回信了,这头野兽您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真的就在神庙这么放着?”
梅丽特焦急的语气唤醒了鹿瑶一丝神智,她揉了揉太阳穴,瞪大了眼睛凑近水池去看。
哦,真的是一头鳄鱼,一头至少有三米长的成年雄性白尼罗鳄。
鹿瑶的意识在这头水中恶霸张开的吻部和尖牙中逐渐复苏。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和这个极度危险的猎食者之间,只隔了一个半米深的水池时,汗毛从后背一根根清晰的竖了起来。
“啊!!!!!”
神经病啊孟图!存心不让她好过是吗?
还是生怕她死的不够快,怎么不养到她枕头边上去!
“送送送送走,明天就给它送走,让人送王宫里去,爱养他自己去养,别来祸害神庙。”
鹿瑶又气又怕,指着索贝克之子的手指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