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章以灏没有听清。
“你试试那个魔芋沙拉。”
章以灏忐忑地盯着面前的沙拉碗，本想拒绝，抬眸却迎上她期待的眼神。他只好把魔芋送进嘴里，极其缓慢地咀嚼着毫无滋味的魔芋沙拉。
许若麟注视着对面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越发笃定。
“你吃不出任何味道，对吗？”
啫啫鲜鸡煲
章以灏闻言，瞳孔猛然一缩，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一般，头皮发麻，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因为什么知道的？
“我问您，”许若麟见章以灏反应如此之大，心生疑窦，“是不是吃不出任何味道？”
她明明坐在对面，声音却缥缈如烟。短短的问句，踉跄着逐字挤进他的耳朵。
他无法思考，失神地自我审判——难道，自己苦守多年的秘密，如此轻易就被她窥探吗？
章以灏呆若木鸡，双唇微张，浑身的力气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许若麟感觉十分奇怪，明明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让他反应这般怪异？
她凑上前，仔细观察他的脸，仿佛这样就能知晓一二。他下意识往后靠，绅士风度和教养拼命维持着他表面的镇定。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章以灏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一脸颓然。
“这不是很明显吗？”许若麟用叉子叉着一块魔芋，“老板应该是忘记放沙拉酱了。”
章以灏倏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她无辜的神色，耳边嗡嗡作响，只艰难地接收到“沙拉酱”三个字。
她指的是沙拉没有味道，跟他的秘密无关。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咬着牙关，尽力控制狂乱的心跳。
“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许若麟放下餐具，起身给章以灏倒了一杯温水。
“没，没事……”他的指尖仍颤抖，神情逐渐恢复如常——严肃，正经，彬彬有礼。
“您是不是饿了？我答应过您，只要您帮我点外卖，我就请您吃午饭。想去哪里吃？”
章以灏下意识回答：“照旧。”
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希望她下厨。
她脑子飞快运转，方才章以灏的古怪言行被抛诸脑后。她想起早上麦云泽亲自配送的鲜肉，里面有一批品质极好的鲜鸡。
正好厨房翻新过还未正式启用，而啫啫煲对火候要求非常高，那就先做一份当作热身。
啫啫菜系是许记的冬季热销菜式，啫啫做法分为生啫和熟啫，许若麟偏好生啫。
鱼腩、走地鸡、猪肝、排骨、猪肠粉，甚至是生菜，都是啫啫砂锅菜的热门选手——在饕餮之徒面前，“万物皆可啫”。
她瞟了一眼厨房一侧的商用蒸饭箱，还没开始工作。她只能搬出自用的电饭煲，急忙淘米煮饭，再把砂锅架在炉头上。
许若麟用菜刀将红葱头和蒜瓣拍扁，洋葱粗粗切块。她打开冰箱，把昨天泡上的干冬菇取出，对半切开，然后抓起一把翠绿的葱切成段。
早上送来的鲜鸡已斩件切块，用生抽、老抽、白砂糖、淀粉和麻油腌制过，眼下基本入味。
她瞟了一眼电饭煲，还剩不够十分钟米饭就焖熟。她心中庆幸，还是快速煮饭模式好，对饿货尤其友好。
她用中火烧热砂锅，倒入少许花生油，随后添加蒜瓣、红葱头和洋葱，细细炒香。
接着，她加入腌好的鸡块，快速炒出香气，再加入绍兴酒翻炒均匀。此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充盈整个厨房，再从传菜窗口飘向座位，引得章以灏频频转头，寻找香味来源。
“要不要进来看看？”
章以灏看着厨房出入口贴着的“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稍显迟疑。
“我可以进去？”
“当然，您是我朋友，而且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快请进。”许若麟挥手，让章以灏到炉头那边来。
章以灏顿了顿，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厨房里的香味像带着魔法，控制他的脚步向厨房走去。
犹豫一秒都是对这顿午餐的不尊重。
许若麟将砂锅的盖子盖上，鸡块被困在砂锅里，只能拼命挣扎熟透，五到八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
章以灏怔怔地盯着架在猛火上烧煮的砂锅出神。
“这是什么做法？”
“这是‘啫啫煲’。总体来说，就是先用红葱头、蒜瓣、葱段等炒香，加入主角，以猛火短时间内蒸发砂锅内的水分，借此逼熟食材。汤汁水分挥发的同时，砂锅滋啦作响，好像‘啫啫’的发音，所以叫‘啫啫煲’。”
时间一到，她打开锅盖，加入切半的冬菇稍作翻炒，再次盖上锅盖，再煮五到八分钟。
他的馋虫被勾得无处可去，只能纠缠他空空的胃，拼命抗议。
等待鸡块熟透的同时，她将蠔油、白砂糖、水和淀粉混合，调成一份料汁。
“章先生，之前没吃过啫啫煲？”
“没有。今天真是开了眼界。”章以灏语气谦逊。
世界之大，美食万千，他只是饮食杂志的主编，并不是美食万事通。更何况，他丧失味觉十年，美食对他来说，不过是生存和工作需要，何需立志尝遍天下美食。
“好了，”许若麟语气兴奋，“见证魔法的时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