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饭的长度跟面皮差不多就行。宽度的话,当家你一看就懂,就是糯米饭绕一圈,再宽一些就好。”
“那就是比糯米饭条的周长再多出一些?”许若麟一边比划,一边总结。
“我哪知道周不周长,全凭手感。”
许若麟按波叔指点,用塑料刮板在面皮上印压出方格纹路,把定型的糯米饭居中放好,卷起来捏紧。面皮的收口朝下,待发酵至约两倍大,就可以冷水上锅蒸制。
波叔把锅盖盖好,顺手清理台面:“对了,当家,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腊味糯米卷?”
“接了张特殊单子,奉命行事。”
很快,腊味糯米卷蒸好了。许若麟揭开锅盖,蒸汽四处乱窜,雪白饱满的糯米卷安静地躺在锅中。
许若麟累得腰酸背痛,不忘表扬波叔:“波叔,深藏不露啊,我记得您以前不是面点师傅呀。”
波叔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汪玉龄准时抵达,闻到空中飘散的香气,阔别多年的回忆喷涌而出。许若麟端着切块的腊味糯米卷和金牡丹茶,放在汪玉龄面前。
汪玉龄如获珍宝似的捧住这份热气腾腾的茶点,小心翼翼咬下一口。糯米卷外层面皮暄软可口,里面的腊味糯米饭咸香软糯。无论是糯米卷表面的方格纹路,还是糯米饭独特的味道,都与她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现实开始与回忆重叠,透过升腾的蒸汽,汪玉龄仿佛看见一个腼腆憨厚的小伙子,捧着新鲜出炉的腊味糯米卷,招呼她快吃。
“我要节食,公司不允许我吃这种食物。你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让腊味糯米卷格外好吃?”
“蒜蓉起锅,糯米炒过。我的做法是独一份的,没多少人知道这些细节可以极大提升糯米卷的味道层次。除了我,现在你也知道了。”
汪玉龄眼眶一热,又咬下一口腊味糯米卷。欢畅的蒸汽后继无力,自发地消融空中。波叔伫立后厨门框,沉睡多年的记忆苏醒。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正坐在那里品尝着记忆中的独特美味。她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喜欢吃他做的腊味糯米卷。
凉拌黑木耳
汪玉龄身形凝滞,几乎忘记呼吸。如山洪泄下,往事不分先后汹涌来袭。她回国后,幻想过无数与波叔重遇的场景,无论是拼盘演唱会的后台,超市的货架旁,斑马线旁的红灯下,还是人来人往的机场,都不及当下,手捧温热的腊味糯米卷想起对方的同时心想事成,来得猝不及防。
许若麟悄悄退到后厨,拉着芳姨躲到后门,为店内的汪玉龄和波叔创造独处的机会。
“阿波,好久不见。”汪玉龄放下手中的腊味糯米卷,徐徐开口。
“玉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好吗?”
长达十秒的沉默,无声地总结了汪玉龄没有波叔那十九年的日夜。四周很安静,隔壁“富哥炸鸡”还未营业,许若麟和芳姨被迫偷听店内的实时对话,对波叔的木讷寡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阿波,我当年问你,为什么你给我的腊味糯米卷特别好吃。我还记得你的回答。”
“我当时说了,制作细节决定成品的味道。”
汪玉龄垂眸浅笑:“你当年这么说,今天也坚持了同样的说法。”
“这个回答,有什么不妥吗?”波叔面露窘迫,无措地挠了挠头顶。
“没有,并无不妥。这恰恰从侧面说明这么多年,你没有变。你还是你。”
波叔双手插兜,倚在厨房门边,抬头盯着天花板。“你离开之后,我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
“是吗。”汪玉龄依旧垂下眼睑,无处可去的目光,无奈地凝聚在静止的茶汤表面。
“后来我离婚了,女儿出国读大学那年离的。现在女儿在国外定居,好多年没回来了。”
“嗯。”
也许把话说开了,波叔不再像与汪玉龄刚开始重遇那般拘谨。“听说你不仅继续演唱,还坚持写歌。你的原创作品,我都有听。”
汪玉龄陷入沉默,却突然把许若麟叫来。“妹妹,我要启程了,明晚在溪泉市有一场拼盘演唱会。谢谢你,很高兴认识你,后会有期。”
芳姨在厨房干着急,狠狠推了波叔一把:“死脑筋,你是木头吗?把握机会啊!”
波叔一个踉跄,往前跨了一步。他被芳姨催促得慌乱无主,下意识开口:“玉龄,今晚有时间吗?”
金牡丹茶汤被似有若无的穿堂风吹皱,漾起半分波纹,如同汪玉龄一汪死水般的内心,泛起难以察觉的涟漪。
汪玉龄微微点头,波叔低眉抹一把头顶,憨厚一笑。二人相约宝华宫戏院门口,不见不散。
波叔在许记打工多年,头一回请假,有些不好意思。许若麟大手一挥准了假,波叔如释重负般回家做准备。
随后,许若麟送走汪玉龄,拉着芳姨回到厨房。“芳姨,今晚只剩我和您两个人看店,应付得来吗?”
芳姨大手一挥:“迎难而上,是我的人生信条。来吧,多忙我都搞得定。”
许若麟扯起嘴角,转身准备第二套方案。晚市只有两个人看店不保险,必须找人帮忙。许有添腰痛在家休息,自然不能麻烦他。章以灏的模样毫无征兆地出现眼前,不知从何开始,好事坏事,她总会首先想到他,哪怕他是杂志社主编,不再是她以为的那个憋屈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