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云泽一脸委屈,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奶狗,可怜兮兮地朝许若麟眨巴着眼睛:“阿麟……我真的努力过了。你早就决定了,是不是?你铁了心抛弃麦氏,抛弃我?”
“阿泽,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麦氏的确三番五次让许记失望。我给过麦氏机会,但没有任何改进。恰逢合约期满,我打算更换新的合作商。不仅许记,据我所知,吉祥街还有另外两家食肆打算终止与麦氏的合作。”
“阿麟,”麦云泽怯懦地嘟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决定抛弃我了?”
“你为什么要用‘抛弃’这个字眼?”
“我们并肩作战六年多了,阿麟。我总以为我在你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无论是作为合作伙伴,朋友,还是其他……”
“其他?”许若麟不明所以,随口反问一句。
麦云泽的余光瞟向卡座周围莫兰迪色系的气球和彩带,不敢直视许若麟的双眸。那块来不及翻面的厚切牛舌,就像他自动打结的舌头,定在原处。油脂滴落,火苗茁壮,反噬牛舌,逐渐碳化。黑烟一缕接一缕,缱绻缠绵,焦苦气味渐浓,不知所措地四散。
许若麟眼疾手快,把发黑的厚切牛舌从烤网上救下。麦云泽身体紧绷,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阿麟,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许叔叔觉得我怎么样?”
许若麟一脸狐疑,追问道:“关我爸什么事?”
麦云泽泄了气,弓着腰背,颓丧不安。他支支吾吾,囫囵嘟囔了一句:“阿麟,六年多了,你怎么还看不出我的心思啊……”
许若麟忽地记起穆雪萤提醒过,麦云泽今晚醉翁之意,在于表白。她一开始是不信的,然而事情的走向已然脱离常规。
许若麟放下筷子,开门见山:“阿泽,你不是说有话想对我说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麦云泽一会儿抓头发,一会儿挠脖子,扭扭捏捏。好一会儿,他才腼腆地低头,像是说给自己听。
“阿麟,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我习惯了每一天都要见到你,对你说早安和晚安。我对你的感情,建筑在日复一日的承诺之上……答应了给你家送肉,我就一定会送;答应了‘明天见’,就一定不会食言。”
“阿泽……你……”许若麟失神片刻,忐忑不已。
“阿麟,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麦云泽抬眸,专注地凝视着许若麟。在灯光的加持下,他眼中的期盼仿佛闪烁着天空中的点点星芒。
许若麟有些难为情,不知作何反应。她的沉默应对,反而一点一点地抽走他的勇气。他那眼底的希冀被无情踩碎,一开始的侥幸发生质变,化作现下的懊悔——他虽不愿只做好朋友,但更怕连朋友都不是。
章以灏趁着空档溜回许家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取出,回来发现许若麟不在店内,郭颂楠正在清洁穆雪萤的桌面。
穆雪萤恰好结束直播,简单转述来龙去脉,顺带告知潜在风险。章以灏危机感迸发,三步并作两步,踏入“牛先生”牛扒屋。
穆雪萤的话悉数灌入郭颂楠耳中。穆雪萤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若麟姐姐浑身是宝,是最耀眼的存在,自然人见人爱。其他人不懂,我懂。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追求她。”
郭颂楠顿时怔住,手里的动作停滞,霎时间失了力气。她仿佛听见碎裂的声音,心里的某片隐秘之处正在坍塌。
“牛先生”牛扒屋内,许若麟咬唇,郑重地向麦云泽表达感谢。
“阿泽,认识你六年多,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看待。一直以来,你风雨不改地为许记送肉,给我买奶茶,与我谈天说地……阿泽,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我、我希望能够与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麦云泽彻底失了力气,气馁地窝在卡座的靠背边上,极力掩饰心碎的声音。
“阿麟,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仅仅是好朋友。”
章以灏听了个大概,有些惴惴不安。他不确定是谁占据了她心尖上的专座,同时他不允许今晚已尘埃落定的事实有被再次翻案的可能。
他清了清嗓子,凑近许若麟,语气似水温柔:“若麟,许记已经打烊。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麦云泽狐疑地紧盯章以灏,试图分析半路杀出的这号人物动机何在。无论如何,事实摆在眼前——他六年多的暗恋,毫无征兆地宣告不治。任凭他再如何挣扎,依然徒劳无功。
烤肉炉的火苗熄灭,桌上的烤肉凉透,已没有重燃的理由。
麦云泽随后失落地在吉祥街漫步,途径便利店,下意识踏入店内。他取了一瓶啤酒,正要把冷藏柜的柜门关上,另一只手伸进来。郭颂楠显然也吓了一跳,触电般把手收回。麦云泽没想到会在便利店碰见郭颂楠,迟疑数秒,缓缓把柜门关上。
便利店正播放岐川电台的音乐节目。
「命运好幽默 让爱的人都沉默
一整个宇宙 换一颗红豆……」
引用自歌手梁静茹2009年发行作品《情歌》
一阵无来由的伤感涌入,隐隐作痛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挤压,让麦云泽喘不过气。他眼角湿润,抓乱精心打理的发型,扯起嘴角:“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