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以灏似乎酒醒了些,一口气说出一长串话。说完,他像是缺氧一般,用力咳嗽。
“你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怪怪的。”
章以灏反而不说话了,盯着眼前的酸甜黑醋猪柳条,嘴角上扬。
“这道菜真好吃。我居然有幸遇到你,尝到你的手艺,然后……”他没有说完,反而举起筷子,轻轻拨弄剩下的猪柳条。
这道菜已经凉了,没有刚做出来的好吃,但是他并不在意,夹起一根猪柳条送进嘴里咀嚼。
“章先生,你喝多了。”
“不……我醉了。我早就醉了……”他咽下猪柳条,开始傻笑。
“果然是喝大了,怎么喝那么多,是应酬吗?”
章以灏答非所问,突然直视她的双眼。
“若麟,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你对我的称呼太见外了。”他咳嗽几声,连续吞咽,试图压下泛起的胃酸。
“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若麟,宝……宝宝……”
许若麟脸上写满“震惊”二字。宝……宝宝?
“我是累得出现幻听还是幻觉?宝?我的天啊……”许若麟听到一个“宝”字,已经起鸡皮疙瘩。
她的人生规划向来只有家人和许记大牌档,从未建立过亲情以外的亲密关系。看着别人晒恩爱,撒狗粮,她从来不羡慕,不自怨自艾。自幼早熟的她,深知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许有添曾好奇女儿为什么不去约会,也不谈恋爱。
许若麟对此不屑一顾,每天在许记帮忙快累瘫了,问就是没这样的心情。
谈恋爱?男人?
“有时间跟我风花雪月,不如过来替我打工。”
这是许若麟当时抛给许有添的回答。
简单来说,她对浪漫过敏。工作赚钱,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药。
可是,在她眼中章以灏一向严肃低调,冷静自持,怎么突然让她叫他宝宝?
“章先生,你失恋了?”
“失恋?什么失恋?我没有。”章以灏突然激动地大力挥手,坚决否认。
醉酒的人真难沟通。
“行,我知道了,我去给你调蜂蜜水解酒。”
许若麟趁着章以灏安静下来的空隙,快速进厨房找到蜂蜜。
当她捧着蜂蜜水出来时,章以灏又换上一副忧愁的神色。
“我没有失恋,其实……我喜欢一个人,可她不知道。”章以灏声音很小,似是自己跟自己对话。
许若麟是对卿卿我我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但吃瓜是人类进步的第一生产力,正所谓“有瓜不吃,天理难容”。
她一下来了精神,坐在他对面,凑上前试探着问道:“谁呀?说来听听。”
章以灏头靠着墙,双眼半阖,自嘲般扯起嘴角:“我不能说……说了她会离开我,会被人抢走……”
无论许若麟怎么哄,怎么套话,章以灏似是突然加强内心防线的安保,警惕地保护着那个“她”。
“这就是你的秘密?说了约等于没说啊。”许若麟撇撇嘴,没再追问。
眼看快到零时,章以灏还是一副不肯离开的样子,更问不出他家地址,无法送他回家。
对付醉汉,她自有应对之策,但像章以灏这种还未完全断片但又油盐不进的,她是彻底没了办法。
正当她思考下一步怎么处理他的时候,章以灏靠着墙的额头忽然往后滑。
“哎呀,你别睡,别……”
许若麟慌了神,视线在店内乱扫——他该不会今晚就睡在店里吧?
来不及思索,眼看他真的要睡着,她堪堪将他扶稳,飞速跑到杂物间,把许有添的可折叠行军床搬到一号桌旁边。
她把桌椅挪开,刚把行军床打开,拖到章以灏身后,他就不受控制一般往后倒。
“等会,我还没准备好……”
她连忙伸手抓住章以灏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她扎稳马步,试图将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慢慢移到行军床上。她调整姿势,抓着他手腕的手往上移动,半扣着他上臂的肌肉。
许若麟惊讶地挑眉,没想到章以灏手臂肌肉结实,看来有长期健身的习惯。
她正要扶他躺下,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快速往后倒,她没法控制,只能任由他歪歪扭扭地倒在行军床上。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他一点一点挪正,再把他的鞋子脱掉,盖好薄毯子。
做完这一切,许若麟累得大汗淋漓。她一个守法的良好市民,大半夜又是搬又是拖,面目狰狞地挪动一个没有知觉的大活人——要是有目击证人,有理说不清。
章以灏算是安顿好了,她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办。
已是半夜,她想回家洗澡睡觉,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店里过夜。思前想后,她留了张纸条,然后回家快速洗个澡,把闲置多年的露营睡袋带到许记,在他旁边打地铺。
这个睡袋是她几年前网购的,外国牌子,名气很大。当时麦云泽说买两个睡袋全单八五折,非要她帮忙凑单。没想到,露营一次没安排上,睡袋却无意中派上用场。
这是许若麟第一次在店里过夜,她把睡袋铺好,钻了进去,拉好拉链,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这睡袋很舒服,许若麟倦意即刻袭来,眼皮直打架。章以灏突然咳嗽几声,踢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子,脸颊憋得通红。她吓了一大跳,生怕他窒息,赶紧起身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