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吉祥街。看着许记大牌档紧闭的卷闸,她想起许多往事。
她想起许有添在许记刚开业的时候,一个人忙里忙外,自己在柜台写作业的场景;她想起有一次她去厨房捣乱,害许有添盐加多了,一直对食客赔罪的样子;她想起芳姨第一天上班,不忘偷偷塞给她“珍宝珠”,她还记得那是草莓奶油口味;她想起波叔在厨房偷懒,被许有添抓包,吓得整个人弹起来那天,她笑得打嗝,好久都没止住……
许记大牌档不仅是一家小馆子,更是她长大的地方。
她见证了许记的发展,许记也见证了她的成长,和其他人的一小段人生。
她索性坐在门口台阶,背靠卷闸,手收在身后,指尖顺着卷闸的一行行凹槽划过。从懂事起她就立下人生目标,有朝一日,要从许有添手里名正言顺地继承许记大牌档,继续将这家老店发扬光大。
可是一夜过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胜任许记大牌档女当家的位置。
许若麟的眼皮越发沉重,偶尔吹过的清凉晚风时不时刺激她的神经。她起身回家,一步一个脚印踏上楼梯。
许若麟所在的老旧小区,一梯两户,住户多半是相识多年的老街坊,空巢老人,或者附近的上班族。她住在三楼,对门邻居是个画家,长年在外采风、写生,已经快三个月没回来了。她正在找钥匙,听见楼上传来转动门锁的声音。
她暗自猜测:这么晚还没睡,难道楼上租给年轻人了?
她借着月色,找到钥匙开门进屋,不忘把门锁好。
楼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手机屏幕一明一灭。随后“咔哒”一声,木门关好,上了锁。
许若麟这个晚上睡得不好,一来心里装着事情,二来晚睡,过了时候。因此第二天,她眼皮浮肿。她起得很早,迈着沉重的步伐,面无表情地踏进许记大门。
麦云泽跟波叔对过订货单,并没有急着回公司复命,而是坐下等许若麟。
他一大早就在“快点”平台的同城页面刷到许记疑似造成客人食物中毒的视频,下面几乎全是负面评论,他看着那些用键盘指点江山的留言就急火攻心,一条条追着反驳,无奈个人力量有限,他的反击很快被其他用户的留言淹没。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留在货车里,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等他回头看见双眼肿得像核桃的许若麟,方才的猜测得到印证。
“阿麟,你怎么样?”麦云泽一脸关切。
“还行……你怎么还在?不用回公司?”许若麟声音有些嘶哑。
“我……”
“你知道了?”
“嗯。”
“网上传开了?”
“嗯……不过我有逐条反驳,他们中伤许记,我气不过!”麦云泽气得咬牙切齿。
“没用的。虽然说,事实胜于雄辩,但事实如何,我自己也不知道……”
“阿麟,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妹妹会上吐下泻。但是我来之前在公司查过,那批猪颈肉有检验检疫证明,所以肉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明白。昨晚的食物中毒,是我造成的,要么我对生鲜的处理流程不规范,要么……总之是我的错。”
“阿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的,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好吗?我这边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许若麟有气无力地催促麦云泽离开。
麦云泽打开货车后排,拿出一份早餐,还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阿麟,生日快乐,这份礼物送给你,不要嫌弃哦。”
许若麟接过礼品袋,挤出一个微笑。
“是什么?”
“你拆开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会喜欢,”麦云泽露出招牌笑容,“阿麟,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气馁。今天公司两个司机请假,我要回去代班送货。阿麟,有事叫我,我随传随到。记得吃早餐。”
“好,谢谢你。”
许若麟送走麦云泽,把装着生日礼物的袋子放在杂物间,随后打开打包袋,里面是一份混酱猪肠粉,甜面酱和芥末酱豪气地铺在白嫩的蒸猪肠粉上,红黄相间,煞是好看。但她没心情拆礼物,也没胃口吃东西,转身跟许有添和波叔聚在厨房,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波叔建议许记今天休息,大家都喘口气,但许有添不同意。
“许记全年无休,突然关门休息,只怕引起更多不必要的猜测。”
许若麟认同爸爸的观点,她挠了挠鬓角,沉吟片刻:“我们今天闭店,相当于落人口实,让人觉得我们在逃避,或者被处罚,停业整顿。我觉得我们应该照常开门营业,波叔觉得如何?”
波叔见许家父女如此坚定,也点头同意了。
波叔将麦云泽刚刚送来的鲜肉放进冰箱,一打开冰箱门,却传来一阵恶臭。
“我去,什么东西!”波叔捂住口鼻,差点把早餐吐出来。
“哇,好臭……”许若麟上前摸了摸冰箱里面腌好的肉,与室温无异。
她看着满冰箱发臭流水的腐肉,心里凉了半截——冰箱竟不合时宜地罢工,是嫌她糟心事还不够多么?
许有添经验丰富,立刻包住口鼻,检查冰箱的接线。当他绕到一边往冰箱后面看时,发现电源线松脱。
“快过来,冰箱后面的插线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