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衍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温声道：“方才在附近看了一会书，听说你回来了，便想在这迎你。”
风吹起他的衣摆轻轻晃动，明雁书骤然回神，一下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苏晋衍眸光猛地一沉。
明雁书没有察觉。她垂着眸子点了点头，想要上前，却还是忍住了。最后她站在原地，红着脸，含糊地应了一句“我回来了”，接着催促道：“你还病着，别站在风口上。若是见了风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原本做了那个梦就没办法见他了，结果又听青松说了那些话……
明雁书耳尖发烫。难道，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情意，而非出自责任？
是从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的呢？
苏晋衍听她关心自己，心中稍霁。
他像是没有察觉不对，而是真的好奇，“你今日去哪了？玩得如何？”
“……”
苏晋衍生着病，孤伶伶一人在府中，而她去了南风馆与清倌喝酒。
她心虚，愈发不敢直视苏晋衍。
“嗯……”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去茶馆坐了会，还行吧。”
撒谎。
苏晋衍笑容不变，“是吗？那就好。”
“我先回去换衣服，你也快去休息吧。”
“好。”
他目送明雁书脚步匆匆地走了。
她在回避他。
出去一趟，为什么要回避呢？
若说因为昨天的事，那心虚的人该是他才对。
苏晋衍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
是夜，城中其他街道都逐渐静下来，唯有顺阳、柘阳两条街区依旧灯火通明。
南风馆中丝竹声不停，青松站在门口，送完大长公主，回身刚要上楼。
没走几步，大门忽然被人踢开。
一队官兵穿着重甲走了进来。
“官府清查。”
声音不大，却如一道利箭，穿透了整个大堂。
丝竹管乐之声骤停。
寂静的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那位名唤傅琴的男子。
“不知大人们这是……”
“官府清查，你没听到？”
第33章 这硬的是什么旁人隔着远，看不清……
旁人隔着远,看不清楚。傅琴站在他对面，看清了帽下的面容。
一双桃花眼凛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毫不掩饰其中的不善。
傅琴心里有了数,连忙陪笑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晋衍看着他,微微一笑，“好啊。”
傅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苏晋衍接着扬声：“你们继续清查！”
“是！”
“这，这……”
傅琴还想说话,可他哪里拦得住官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外面象征着营业中的灯笼拿下来灭了,让大厅里的人分开站好，将厢房里的人喊出来。
桃源乡一下子成了受刑场。
这是下定决心,这几日都不让他们做生意了。
傅琴苦着脸，欲哭无泪。
他们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官府一直有清查的惯例,尤其是快到年底了。就算他说苏晋衍是公报私仇，也挑不出毛病。
“是谁？”
“什么？”他正心疼银子呢，苏晋衍冷不丁一句把他问懵了。
苏晋衍耐着性子,“今日见她的，是谁？”
这下傅琴明白了。不用问，这个“她”就是郡主了。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楼梯上的青松却率先出声：“大人要找我吗？”
苏晋衍抬头，冷冷与他对视。
青松还要说话，一旁却忽然窜出一个人影。
“是我！与青松公子无关！”
“小杉！”
青松伸手去抓，没抓住,忽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锋利的刀刃透着寒气，紧紧贴着小杉的脸。
苏晋衍看着同样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笑了一声。
被气笑的。
他简直要气炸了！
怎么，原来还不止一个人？
他手里的刀只要再轻轻用力一分，就能将他的皮肉割开，小杉吓傻了，浑身哆嗦。
苏晋衍看着他这个样子，却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一下子收回刀，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青松。
“行了，咱们也别兜圈子了。她今日来，你们都说了什么？”
*
深夜，天已黑透，街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被惊动的狗吠叫的声音，传得悠远。
苏晋衍与青松面对面坐着，隔着桌案，上面的热茶飘起氤氲白雾。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怪异。
二人谁都没说话。苏晋衍本就憋着一口气，不想跟他说话。而青松也不太高兴，故意晾着他。
他白日里才帮苏晋衍说了好话，没想到晚上苏晋衍就不分青红皂白来砸场子，颇有些不识好人心的意思了。
“白眼儿狼”玩腻了刀鞘上的花纹，支着头，冷冷抬眼，“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青松并不怀疑，若是自己再不说，他的刀这次是真的会见血。
他苦笑一声，“大人，我和郡主之间并没有聊什么。不过是大长公主觉得我这清静，带郡主来听曲品茗罢了。”
这倒也不算谎话，听曲品茗，再有美男环绕，确实是贵妇贵女们爱干的事。
有了底气，他也不怕与苏晋衍对质。苏晋衍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姑且信了一半。
这么说，明雁书的心虚回避，单纯只是因为她来了南风馆？
可青松这时看向苏晋衍，像是不解：“难道郡主不是这么和您说的吗？”
……不，她连去了哪里都没和他说过，更别提其他。
苏晋衍冷笑：“是我问你，你说你的就是。”
青松：“……”
“我知道的就这些。”他语气诚恳，看着苏晋衍，又犹豫道，“不过，我听郡主与大长公主说起，这几日大人您身体欠佳……”
您这看起来身体可好着呢。
苏晋衍脸一黑。
他觉得青松此人甚是狡猾。让这人和明雁书接触，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得知真相。谁知道青松会不会说些挑拨的话呢？从前他在晋北，可见识过主帅后宅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苏晋衍垂下眼帘，眼珠转了转。
有了成算，他也不想在这久待了。
“是啊，带着病来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刚好地咳了两声。
“忙了一晚上的清查，真是累啊。年底了，小心外族探子混进来。”他站起身，重甲碰撞作响，手扶刀柄，“回去了。”
苏晋衍转身欲走，青松在这时却突然出声。
“大人，您总对郡主藏着掖着也不行，有时候，还是直接一点好。”
比如直接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两个人都这么别扭可不行。
不过这些道理，青松一点也不想这么轻易让他知晓。
“你在说什么？”
苏晋衍蓦地眯起眼，回头，死死盯着他。
“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瞬间，青松被他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寒。
“……不过是听郡主刚好说起，”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苏晋衍垂眸，片刻后道，“我知道了。”
那股寒气消散，青松心里松了口气。
苏晋衍说完，迈步走了出去。
如实相告，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
明雁书准备去给苏晋衍求个平安符。
原本她赌气说改日的，可这两日，她似乎想通了一点。
不管究竟是不是因为他是自己未婚夫的原因，她既然不抵触苏晋衍，又做了那样的梦，那就说明……她是有一点喜欢苏晋衍的吧……
她的心猛地一跳，陌生的悸动逐渐蔓延至全身。
喜欢啊……
这就是喜欢吗？
明雁书红着脸托着腮，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桌面滑动。
既然如此，那她还是尽早把平安符求回来吧。
顺便，也希望他的风寒能够早日康复。
苏晋衍发现，明雁书最近躲是不躲自己了，可她却总是望着自己出神。
等自己对上她的目光时，她又一下子移开眼，眼神飘忽不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又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瞄他。
若是他开口问了，她明显变得更加慌乱，只摇头说没事。
苏晋衍被她搞得心里发毛，觉得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