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春猜得不错,却也不全对。这花灯不仅是苏晋衍送的,也是他去学了亲手做的。
明雁书见着这花灯,便想起了上元节的种种,心中甜蜜。竹编难学,还要有耐心,她都不知道苏晋衍什么时候去学的这个。虽然苏晋衍说,她若是嫌这竹子不好看,就让人糊了丝绢再提诗也行,但她却觉得这灯这样子再好不过。
“殿下若是每个花灯都要留,那年年送年年留,以后花灯也不必去外面赏了,府里就有。”
明雁书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那你以后就别出去了,留在府里赏花灯吧!”
“别呀,殿下我错了……”
两人说说笑笑,离别的不舍也少了许多。也是她想太多了,或许他们还回来呢,不过等回来时,二人的身份想必也不同了。
黄婆子和府里的小丫鬟们都是不去的,留下来守院子。明雁书与她们告别后,来到府门外。车队已经在此等候。明雁书粗粗看了一下,大多是侍卫随从,还有几个仆妇丫鬟。其中一个丫鬟,倒是让明雁书多看了几眼。
她生得容貌秀丽,一双圆眼明亮,看着就是个爽利的姑娘。明雁书看她,倒不是因为这姑娘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前几日,她无意中见到苏晋衍和这姑娘在说话,不知道交代了什么事,看着神神秘秘的。
苏晋衍平日里服侍的下人都没几个,更别提丫鬟了。因此文夏瞧着有些不满,觉得他们那样子定是在做什么心虚之事。不过明雁书倒是没有怀疑二人是在调笑,除开她相信苏晋衍,也是因为二人当时的神态并不像。
却没想到能在这再见到她,想来她也是要一起上京的。
抿了抿唇,明雁书没再多看,由平春扶着上了马车。
来时匆忙,是四个人坐一辆马车,而走时明雁书就不用和乳嬷嬷等人挤了。虽然去京城路途遥远,但是比来时条件好了不少。而仅有的一点奔波的疲惫,也被回京的期待所替代。
不过到底不是出门游山玩水的,众人忙于赶路,又要提防叛军歹人,明雁书与苏晋衍见面说话的次数就变得少得可怜,却也无可奈何。苏晋衍则是有些心气不顺,整日沉着一张脸。又见明雁书因奔波,脸色如霜打的茄子,唯有一双眼睛透出神采,更觉烦恼不已。
这皇帝好好的,非要他们现在上京做什么?
好在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
越往京城走,天气就越冷,一点都不像立了春的样子。这一日,天空再度飘起雪花,细碎的冰晶如银针般,随着寒风刺向人的脸颊。天地间仿佛被一层白纱笼罩,然而这白纱落在身上,却透着逼人的冷意,渗入骨髓,让人不由得瑟缩。
张肇勒马来到苏晋衍身旁,手掌紧握缰绳,眉间透着凝重:“大人,这雪一时半会恐怕停不了,山路湿滑,恐怕行进不易,要不然咱们先就地休整?”
苏晋衍微微眯眼,目光缓缓扫过两侧高耸的山崖。积雪压弯了枝桠,四周寂静得不寻常,唯有寒风呼啸,卷起雪沫在空中盘旋。
他眉心微蹙:“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条山路本就难行,若是雪积得更厚,只怕更加危险。而且……”
他叹了口气,“这里易守难攻,就怕有人埋伏,我们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张肇闻言,心头一紧,顿时也觉得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咽了口唾沫:“袭击?应该……不至于吧……”毕竟这一带离晋北军的地盘也不远了。
苏晋衍收回目光:“谁知道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
张肇挠了挠头,不再说话。
却不料二人说完,还没走出多远,忽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沉闷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声响,接着,数道黑影猛地自林间窜出。一伙人面露凶光,手中持的兵器在雪地中反着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不用说,就是冲着车队来的。
“有埋伏!”
侍卫们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拔刀。刀刃出鞘的声音寂静的山中格外清晰。一时之间,气氛紧张,战斗一触即发。
张肇面色一沉,猛然催马上前,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命了吗!”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明雁书坐在车中,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又听见张肇这一声,心中猛地一跳,暗道怕是不好。
果然,张肇质问后,对面无人答话,唯有脚步声更加急促,杀意凛然,毫不犹豫地朝着车队逼近。
张肇脸色一变。他这一问本就是试探。如今见他们这个样子,心知这群人应该是早有准备,专门针对他们来的,所以才会如此果断,根本不愿废话。
“保护马车!”
苏晋衍冷声下令。话落,苏晋衍也不再犹豫,抽出刀,一刀劈向朝他袭来的敌人,双方交战在了一起。而那些人也正如苏晋衍所料,除了围攻他们,也朝着马车的方向涌去。苏晋衍想去马车旁保护明雁书,然而这群人却比他想象中难缠,加上人数众多,显然不是普通出身。
听着外面兵器碰撞的声音,明雁书紧紧咬住樱唇,蜷缩在马车当中,不敢出声。透过车窗缝隙,她看到外面刀光剑影。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她屏住呼吸,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指尖收紧,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跳陡然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
下一瞬,明雁书就觉得马车猛然一震,紧接着开始剧烈的颠簸,疾驰起来。
明雁书艰难地扶着车壁,就听车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中透着惊恐:“殿下……这马,受了伤……怕是发了疯停不下来了……您坐好,我尽量控制它……”
明雁书闭了闭眼,却也没有应声。
因为,她不敢保证马车外面是谁,他说的又有几分真。若是来试探她身份的,那她更加不能应下。
她不知道这伙刺客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见机行事。
马车又往前跑了一阵,身后的厮杀之声犹在。车夫蓦地叫了一声:“不好!前面是悬崖!”
车帘被风吹起,透过风雪,明雁书看见不远处的路逐渐消失,余下深不见底的断崖。
她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抓住另一只颤抖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咬紧牙关:“弃车!”
对于断崖,她并不陌生。还是那句话,不跳定是死路一跳,跳下去,万一还能活呢?
“可,可是……”这时弃车,也很危险啊。尽管是经验丰富的车夫,亲眼见了这近在咫尺的悬崖,仍旧是僵了身子,已经做不出反应了。
他挡着不动,而另一边则是山坡。明雁书气得不行,却也没办法就这么让他去死。眼见着就要到悬崖旁了,她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来到马车边,挤开车夫,拔出头上的簪子,猛然刺向马的后腿。
马身猛地一歪,跪了下来,而车厢也随着冲力被甩了出去,顺着山坡下滚落。
怎么总是遇见断崖……
明雁书只觉得一阵无奈,而后又是绝望。
也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活下来。
她还没有见到亲人,也没有与苏晋衍成亲,甚至来的路上,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明雁书的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再也支撑不住。
第48章 晋北军一夜未再下雪,阳光正好,……
一夜未再下雪,阳光正好,地上的积雪少许开始消融,弄得到处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妇人裹紧棉衣,一边抱怨着天冷一边走来。
坐在屋檐下的妇人看着比她年长几岁,正拿着件褂子缝补。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阿梅,你忙完了?”
唤作阿梅的妇人点点头,也拉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前,“可不是吗,还将屋里那位贵人湿了的袄子都晾上了。”
她说完,眼睛瞟向紧闭的房门,接着低声道:“苒嫂子,这真是郡主吗?哪位王爷的啊?”
苒嫂子瞪了她一眼:“少问!小心小将军回头罚你。”
阿梅撇了撇嘴。军营里没有丫鬟,又大多是年轻士兵,成亲的并不多,而她们的丈夫便是那少数年纪大成了亲的士兵,这才被小将军匆匆忙忙叫来帮忙。小将军她是认得的,许久之前见过一面。当时他年纪不大,说句难听的,比她儿子大不了几岁呢,却能让营中的人都恭恭敬敬喊一声“小将军”。
不过如今再见,她却觉得这个称呼,尤其是“小”字,多少有点配不上那青年了。
不问就不问吧。阿梅摇摇头,还颇为感慨:“小将军也要成亲了啊……当初他走的时候,我家那口子还觉得可惜来着,一晃两三年了吧,这下总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