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难受得不行,再也装不下去了。明雁书皱着眉，抓着床边，满眼泪花,半天才缓过来。
苏晋衍被她吓得不清。他一下子慌了神：“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说着,就要起身向外走。
“不用。”明雁书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用,我没事。”她喘了口气，感觉太阳穴不再一跳一跳的疼了。隔着泪水，她抬眸，朝苏晋衍看去。
真是他。
被她盯着,苏晋衍略微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那就好。你——”他想问问她为什么装睡，又是什么时候醒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又问不出了。
明雁书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苏晋衍心中烦闷,最后一甩袍子，重新坐了下来，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嗯……你没事就好。”
与他不同,明雁书看着他，却渐渐红了眼眶，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无助都涌了上来。
她刚才躺在床上，头还痛着，感受到有人进来了，听声音，似乎还是个男子。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更加不敢动了，只能强忍着不适装昏，看他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人愣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看着她，似乎她不醒，他就不动。
有一瞬间，明雁书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浑身难受，一想到有个男人坐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她就觉得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忍了，结果却没想到，一睁眼见到了苏晋衍！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一下子崩塌，她有种无力感。明雁书抓着他的手臂，一开口就是哭腔。她连忙用袖子遮脸，一边哽咽着：“刚才很难受……现在不痛了……可是……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晋衍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顿时什么不自在什么烦闷都顾不上了，弯下身将人抱住，“雁书不哭了啊。你看现在咱们两个不都是好好的吗？再哭的话，等下头又疼了……”
明雁书埋在他的肩窝哭了一阵，吸了吸鼻子，这才不哭了。她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水汪汪的眼睛，眼角红红的，看上去更惹人怜爱了。
冷静后，她环顾四周，又看向他，说话还带着鼻音，“咱们这是在哪？”
苏晋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明雁书听完，十分吃惊：“晋北？我们被晋北军救了？”
苏晋衍点了点头，又将自己关于刺客的猜测与她说了。
明雁书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可是……他们要栽赃晋北军，杀了我们也没用呀。不然晋北军杀我们做什么？”嫉妒他们进京面圣，分了皇帝的宠爱？明雁书一个冷颤，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谁会闲得没事专门去宰个宗室杀个命官玩玩啊。
苏晋衍看了她一眼。有时候真希望她不要这么敏锐就好了，头疼啊。
“啊……”他目光闪烁了一瞬，“过去是没理由，可是这几个月不大一样了。你二哥……如今得了皇上重用。”
明雁书有些意外：“我二哥？”
苏晋衍点了点头，却不愿多提这个话题，“总之，他们可能是想抓了你或者杀了你，让你二哥替你报仇。”
“不对。”明雁书猛地拉住苏晋衍，“那这么说的话，那晋北军就有理由抓了我们，与我二哥交易了。”
苏晋衍一愣。
“万一是他们在骗我们呢？”
苏晋衍试图解开她的误会：“晋北军忠君的名声在外——”
“我害怕。”明雁书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向苏晋衍，眼底满是紧张，“苏晋衍，我害怕。反正我已经醒了，咱们赶紧回京里去吧。”
“……你别怕，晋北军不会的。”
“你怎么能够确定？”明雁书摇摇头，“快走吧。”
不是，他怎么就不能确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态度如此坚决，就是不相信晋北军。苏晋衍心里郁闷得不行。他有口难辩，自己又决定了不告诉她真相，只能气呼呼地坐着，一言不发，也不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时明雁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其他人呢？乳嬷嬷卓福他们呢？”
“走散了。”
看着明雁书难过的样子，苏晋衍叹了口气，“你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既然想回京，那咱们就先走吧。”
走了也好，到了京中就能准备成亲了。
明雁书蹙眉看他：“怎么听你这语气，像是舍不得离开呢？”
“啊？有吗？有吗？”苏晋衍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什么叫‘既然我想’，‘那就走吧’，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走？”
“那你说，我为什么不想走？”他靠着床架，委屈极了，“这里有什么好的？”
“……我怎么知道。”明雁书小声念着，在苏晋衍看过来时，连忙改口，“是我误会你了，这里是没什么好的。嗯，那咱们快走吧。”
“唉……”苏晋衍长叹一声，“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啊。”
明雁书抿着唇，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晋衍叹息完，重新坐直了身子。
“你想想，你若是回了京中，肯定就要回王府住，那我就不能想现在这样，每天都见到你了。你再算算，当初定亲的时候，我在京中，你一共见过我几次？我舍不得，是舍不得见不到你。”
明雁书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
“是因为这个？”
苏晋衍桃花眼横她：“不然呢？”
“我也没别的意思。”
苏晋衍抓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躲：“难道你是迫不及待想和我分开？”
明雁书垂着眼睛不看他，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伤，接着扶额：“哎呀，磕得有些晕了……”
苏晋衍哼了一声，放开她。
明雁书也是见好就收：“那，你去和这里的主将说一声吧，等我梳洗后，再去感谢他，然后咱们就回京。”
“好。那我叫人进来。”
苏晋衍站起身朝外走去。老实说，明雁书提出要走，他也轻松了不少。看样子，明雁书没有怀疑，他算是应付过去了。反正他早就与朱明远说好了，待会只要装作互相不认识，与他们告辞，回了京也就好了。
苏晋衍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被动的坦白和主动坦白是不一样的，苏晋衍十分清楚。上一次他就没有选好时机，结果提前被明雁书发现了，他再去坦白，就失了先机。
这次他自然是要主动坦白的。
门一开，苒嫂子和阿梅纷纷站了起来。
她们还没忘记苏晋衍的嘱咐：“大人——呦，郡主醒了？”
“劳烦二位婶子帮郡主梳洗一下。”
“好嘞，交给我们就行。小……您就放心吧。”阿梅还有点不好意思。叫顺口了，差点就叫错了。
还好，没叫出来就行。苏晋衍笑了笑，转身要走。
房中，原本见到外面的妇人，想到自己与苏晋衍在房中这么久，还有些不好意思裹着被子的明雁书，看着他与二人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见他要走，明雁书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
“小将军！”
苏晋衍脱口而出：“嗯？”
下意识应完，他才浑身一震，蓦地想起唤他的人是谁。
轰……
他大脑一片空白。
是他一时疏忽了。怎么也没想到……
见苏晋衍闻声后脚步一顿，转头看来，明雁书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啊？雁书，你，你说什么呢？”
他僵硬着身子，看向她。许是还存着一丝侥幸，他扯出笑容，那笑容却比苦笑还难看。
她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见气氛突变，都有些迷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梅还怕苏晋衍没听清，好心提醒了一句，“大人，郡主叫您呢。”
对上明雁书似笑非笑的目光，苏晋衍心中已经慌了神。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嘴角紧紧抿着，快步往回走去。
“出去。”他路过二人时飞快说道。两人就是再搞不清状况，也从他冰冷的声音中听出了不对劲，赶紧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也关上了。
到底是怎么了？
阿梅和苒嫂子都想不明白。郡主不就是喊了小将军一声吗？
“这……要不要去跟朱将军说一声？”
苒嫂子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别掺合了，快走吧。”
她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房中，苏晋衍望着明雁书，却不敢再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