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盘算着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片刻后，他才艰难地开口：“雁书……”
明雁书坐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抓在床架上。她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去，亲手将自己方才还视作唯一的支撑推开，此刻她想笑，想哭，都做不到，只有面无表情，一颗心麻木一片。
她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冷道：“果然是你。”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了……”不能承认啊，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能承认呢？苏晋衍强迫自己露出轻松的表情，“什么果然是我？”
明雁书看了一眼，低下头，不再看他。她不质问，更不和他解释，只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你呢？你怎么会和晋北军有关系？……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武功，怪不得你敢亲自带兵去前线。如果你只是个书生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如今我才明白。”她哼笑。
“苏晋衍，我不管你是谁。你是谁都好。”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要回京。”
第50章 你不走，我走“我要回京。”……
“我要回京。”
她说完,不再理苏晋衍。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眼前。
苏晋衍已经比方才冷静了不少。他走到明雁书面前坐下，挤出笑容：“对啊,回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我知道,我们这就走……”
“我说的是,我。”看吧，又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她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他却还在歪曲自己的话。明雁书累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再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说过,你若是骗我的话，那就让你滚。”说着,她又觉得好笑，原来他那个时候果然是在试探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如今也不会变。”
想笑，却也笑不出来。她冷着脸：“我不想见到你，可是这是你的地盘,所以只有我走了。”
瞧，被动坦白的下场就是这样艰难。
苏晋衍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他索性也就不笑了，不然他的脸看上去应该会十分难看吧。
“……我的确出身晋北军。除了我的出身，你知道的其他都是真的——”
“不需要了，我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了。”
苏晋衍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你我之间没关系了,我知道这些干什么？”
“你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吗？”苏晋衍急了，死死盯着她，“你我怎么就没关系了？”
“哦，你也知道我们是要成亲的。”明雁书不怒反笑，可是“成亲”两个字一说出口，她的眼眶就蓦地一酸。她不敢说话了，连忙吸气，让自己冷静。
“……可要不是我阴差阳错发现了，”她深吸一口气，“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的夫君还有另一个身份。”她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他总有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谁知道有几句是真？她已经不信他了。
她看着苏晋衍眉头紧锁，一副被她的话伤到的样子，一颗心像是被用力拉扯。她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千万不要心软。
他不用解释了，她不傻，许多事情连在一起看，就合理多了。他是晋北的小将军，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什么“学过一点功夫”那都是借口。他伪造了一个普通读书人的身份考了科举，接近惠王府，和自己定了亲，目的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背后一凉。他这么处心积虑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那他难道会这么放她走吗？
明雁书慌了。惊慌之余，又是窒息般的难受。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人的呀……她紧紧抿着唇，不敢再说话激怒他，也不敢去看他，任由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滴在绞紧的双手上。
苏晋衍不知道她都听了什么，还以为她只是赌气。她既然还说提了成亲，眼下又是这副模样，定是对自己还有情意。确定了这一点，苏晋衍在心中偷偷松了口气，那就是有努力争取的余地吧。
“对不起，我是不该隐瞒，我只是找不到机会告诉你。”见明雁书脸色一变，苏晋衍连忙接着道，“不是，我不是找借口。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可是当初我如果不换了身份，我绝对没办法与你定亲。”
明雁书没说话，却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事到如今，苏晋衍不敢继续隐瞒。他抓住机会尽可能地解释：“我爹曾经晋北的副使，我娘去世得早，我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后来，我爹战死，我也没有其他亲人，这些你都知道的。后来主帅收养了我，他们才会叫我‘小将军’。所以你想想，你父王会让你嫁给一个出身军营的小小武将吗？我怕是连门都登不了。”
明雁书冷笑：“我父王才不是这种人。你后来考了进士也不见得是多大的官啊。”
苏晋衍心一动，“你不讨厌我的出身？”
“和你的出身有什么关系？”比起身份，她难过的，是他的隐瞒。可他还是不知道。不过她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了。他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也懒得知道。
“你不讨厌是好事。但你父王讨厌。我去考了科举，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娶你。”
光明正大？明雁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都是因为喜欢我，想与我成亲。”
“没错！正是如此。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我若是有别的心思，你人在我手上，我根本不用顾虑其他，早就动手了。”
哦，那就是他现在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明雁书放心了。
苏晋衍说完，松了口气，捂住脸，“唉……早就该说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对，这才一直不敢说。若是你不喜欢我，我说了，你肯定扭头就走，头都不回。”
明雁书看着他，半天哼了一声：“呵呵。”喜欢又怎么样，她照样扭头就走。
苏晋衍听到了。他一个激灵抬起头，这分明就是气没消啊！
“怎，怎么了？”
“没什么。”明雁书乜他，“我喜欢你？”
“嗯。”苏晋衍笑了笑，扯过袖口拉住她的手，“我知道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气了！
反驳显得苍白，明雁书只能咬着牙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又听他接着说：“雁书，我发誓，我这次是真的没有瞒着你的事了。我不敢说的，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我要去梳洗了。”她淡淡道。
“是，我知道。待会送你回京嘛。”苏晋衍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笑容不变，“但是……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你不知道……我之前跟他们说过了，不允许走漏风声。”他摸了摸下巴，“如今你知道了，那就是谁说了。”
他眯起了桃花眼，明雁书看着，却觉得有些心惊。
“我也不知道是谁，是我无意中听到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人呢。”她扬起下巴。
她知道刚才在门外的就是那两名妇人，不过真正让她起了疑心的，是她们与苏晋衍之间的熟稔。
苏晋衍到底心虚，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我要回京。”
“我知道，我——”
“你难得回家，就别走了吧。咱们各回各家，正好。”
“……”
明雁书催着他去备车，苏晋衍没办法，只能应下了。他站起身向外走，却看着有些不情不愿。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小厮站在门口转来转去。见门开了，他眼前一亮。
“大人！大人，主帅回来了，将军也在，说若是郡主醒了，就来拜见。”
晋北军主帅朱兴，祖上就获封了国公，统领晋北军镇守于晋北。如每一位手握兵权的重臣一样，他也少不了被皇帝猜忌。当年与皇帝把酒言欢，转头就被派到了苦寒之地平叛。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一身的病，还要回来救皇帝于水火。
明雁书看着主位上两鬓斑白的老者，觉得换做是她也不会服气，继续效忠。
唉，怪不得那两个妇人会那么说。
“臣朱兴见过郡主。”
明雁书连忙摆手：“国公不必如此。我是万万受不起的。还未谢过国公的救命之恩。”
“这乃是臣的分内之事。”
一来一往，见朱兴态度温和，明雁书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想来，她要回京，他应该不回阻拦。
朱明远在一旁瞧着，还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苏晋衍与一貌美端庄的女子走来，他顿时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