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欺负人亦或保护人,混球还是好人,都不重要。”他坐下去,端起桌上的茶盏。
严之瑶阻止不及,他一口灌下,又扬着茶盏冲她笑:“重要的是——我要的从来不是正名,我要的,是名分。”
那么多个茶盏,他偏偏是会挑的。
严之瑶怎不晓得他是故意,可他向来如此,只作无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你,今日怎么又爬墙。”
“不爬墙,怎么晓得阿瑶误会我了?”
“误会?”
裴成远嗯了一声,而后,他放下茶盏:“寒邃那次。”
严之瑶眉心一挑,望了过去。
少爷也看她:“抢婚,也不是不可以。”
“……”
顿了顿,他又叹了一息道:“可我若是真的抢了,你就能跟我走吗?”
“……”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刀了寒邃吧。”
果然是裴成远能说出的话。
两人皆是从对方眼中瞧见了自己。
严之瑶率先垂眼:“当初若是我真的嫁了呢?”
“嫁不了。”
说完,裴成远屈指,将她垂了的脸勾起:“不过,若是左修齐没用,没能及时见到皇上,叫你们这堂拜成了——那我就替你休了夫再娶。”
“又胡……”
严之瑶作势拍他手,却被轻易隔开,裴成远截断了话:“没胡说。”
他一字一顿,才叫严之瑶相信了他没开玩笑。
这么久,他胡搅蛮缠,他言之凿凿,严之瑶却在这一刻,忽然怔住。
“裴成远,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现在选择我?”
捏在下巴的指腹干燥,裴成远目光微凝,却未曾思考,他说:“不是选择。”
“????”
“是我命该爱上你。”
轻轻摩挲了一下,裴成远掀起眼:“我不否认,叫你小哑巴的时候确实混蛋,但没有厌恶。”
似是为了证明,他加重了语气:“真的没有。”
“……”严之瑶揪住他的衣袖,“你不怕我记仇?”
话音方落,他的气息已近。
咫尺之间,她屏息,他低头。
“不怕。”
吻在唇角,他吃吃地笑:“我等你来报仇。”
“……”
“你多记点,我用一辈子还。”
第123章 与君同
像是受了惊, 指下的人往后退了半息,却也只是半息。
她没再退,而是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眼。
裴成远墨瞳低垂。
严之瑶便就这般仰着头, 瞧见他轻颤的长睫,竟是不觉伸手抚上。
那长睫在她指腹扑闪,她亦是学着他也托住他的下颌。
“裴成远,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你说我进侯府是觊觎你的美色。”
呵气如兰, 裴成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她拂过的地方。
痒。
“你还叫我, 死了这条心。”
少爷面色微动。
严之瑶难得看他吃瘪,笑了:“少爷,倘若是没有这句话, 也许我可以——觊觎得更早一些。”
只是这话, 落在少爷的耳中,却只有半句。
裴成远逮住她的手:“所以,你确实觊觎我的美色?”
“……现在不是了。”
“????”
“你说情话更好听。”
怎么回事,明明她都没有说情话, 裴成远却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微醺。
她夸他好看!
她还认可了他的情话!
她就是很喜欢他!
少爷便就撑着一张醉得有些泛红的脸,重新吻了下去。
严之瑶并没有多少经验, 只觉经历过此前分别狂风骤雨和试探小心的两次吻, 这一次, 少爷更是多了分缠绵。
裴成远的手扣着她的腰, 将她抓到了自己腿上。
气息交换, 分开时, 严之瑶才发现二人此时姿态的出格。
光天化日之下, 哪怕是在自家院落——
她一动弹, 抓着她的人便就察觉:“怎么?”
“不……不合适。”
“阿瑶逗我的时候, 没想过我会干什么?”
“你闭嘴!”
“我不。”裴成远自己的脸都是红的,却仍旧是戳了戳她更似苹果的脸颊,五十米笑百米地独自开朗,“我不禁逗的,阿瑶往后可得悠着点。”
“明明是你先!”严之瑶终于反驳出声,又羞又怒地跳开。
那人仍是坐在凳子上笑看着他,明媚得不像话。
严之瑶拿手背熨了熨滚烫的脸,破天荒地凶他:“不准笑了!”
“没有笑。”
“我不瞎!”
“我只是看着你高兴~”
“……”
更高兴的还是侯府的人。
当然,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喜出望外。
本来对于裴成远参加擢考,裴群与蒋氏抱着的想法是,这是必须配合新帝的一出戏,虽然对于自家儿子的学识,二老早已知晓,但这日听着看榜的人回来报喜,仍是有些不确定。
“你说成远拿了几等?!”
“一等!一等第三!”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看榜的人太多,他早已经汗流浃背,这会儿却是满脸的喜气洋洋,“入榜一共四十六人,分五等,少爷是一等第三!三日后便就要入宫面圣,行最后一项策问啦!”
蒋氏一把攥住了裴群的胳膊:“他说成远当真入殿试了?!”
“入了!入了!”裴群亦是激动,他搓着手就要往后去。
“你去哪?”蒋氏问。
“得告诉成远啊!叫他好生准备准备策问!”
“那得去之瑶那边找!”蒋氏一拍他,“傻了不是,擢考完这十日你哪日瞧见他好生搁家待过?!”
裴群一愣,忙就冲着小厮道:“对对对!快去!去给县主府报个喜!”
小厮跑得恨不得飞起来。
外头街头巷尾亦是热闹非凡,太上皇在位的最后几年又逢变故,久未擢考,州县甚至还有卖爵鬻官者,去岁以左大人和胡大人为首查出了不少涉事官员。
大桓学子苦报国无门久矣。
今年不仅是新帝继位后的第一次擢考,甚至还与新政并行,不说其他,其中一项凡举孝廉义勤者亦要参加擢考,上榜者方可入殿试,便就是清了一大批沽名钓誉的作秀者。
听说当年那寒邃寒探花原本是南方人,却是在北地流传着他的事迹,什么勤勉自恭,没钱吃饭却仍是拿最后的一文钱买了书云云,当初多少人口耳相传,如今才知他分明是早就自投前宜王门下,这些事迹,大多也是无稽之谈。
只是那会儿人人都信以为真,连国子监祭酒也将其作为榜样拿来比对裴大少爷,裴大少爷倒是一直都冷嘲热讽的,当面点破那寒邃若是不吃饭就死了,还读得了什么书。
当时祭酒大人有多光火,如今就有多不堪回首,听说这次原本他自言无颜面对天下学子,差点拒绝了作为主考官,还是新帝亲自去劝说的。
哦,至于那裴大少爷。
裴大少爷一身功绩,竟然当真卸了将军之职去参加了擢考。
今岁的擢考是几年间的第一次,人人皆可报名,名字籍贯等全部糊去,主考官及主理几人足足没日没夜阅卷十二日,这才择出四十六人定下等级,之后才明晰姓名等。
如今,裴大少爷的名字赫然在榜首第三,怎不叫人叹服。
尤其是本次的出榜与往届皆不同,乃是于名次之后单独辟出了新墙,其上由上及下,按着名次贴出了所有上榜考生的试卷。
字迹好坏,文章优异,一目了然。
懂行的不懂行的,看门道的看热闹的,无不挤在下头巴巴瞧着。
这样子的榜单,可真是大桓头一遭。
新奇又透明,根本叫人无法质疑。
侯府的小厮是同春容一起赶到县主府门口的,二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两个人就喊出了七嘴八舌的架势。
严之瑶却听清了,她手里还捏着笔,径直望向另一边歪在躺椅里晃荡的人。
少爷翘起脑袋探出去:“多少?”
“回少爷!一等!第三!”小厮喊,“侯爷说,少爷定要好好备考三日后的策问!”
裴成远却是嗖得看回案前的人。
严之瑶还有些恍惚,今日一早瞧见又进了县主府的人,她也是有些奇怪的,今日放榜,这人竟是没事人一般又过来蹭吃蹭喝。
相比之下,她竟是更要紧张些,这才抽了纸出来练字。
所以乍一听到这个成绩,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三啊,”裴成远已经起身,几步就晃到了她眼面前,“那也算是半个探花了吧?”
严之瑶神色一荡,果然,下一刻,就听少爷神气十足地打了个响指,抓回她的目光:“先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