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县主来,直言只是来探望戚清婷,母亲本是要亲迎只能作罢,但还是派了她来,便就是想在县主面前留个印象,不想这戚清婷竟是仗着早先的积分交情,半分不让。
她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有澜王的事情还不够拖累戚府的,现在倒是还只想着自己个儿地出头,想着法子地压着她。
自是不能叫她如愿的!
“姐姐,县主还不曾说话呢。”她道。
戚清婷这些年在京中周旋于各贵女之中,虽是人人相交,出事后的这些时日,也不见谁来瞧过她。
说这县主与她私交甚笃,就更不可能了。
便是以她方才小小的交谈,便就察觉此女非是能轻易交心的,难怪此前就有人笑是戚清婷巴巴上赶着地找人说话,她这个姐姐,可真是不冤枉。
正想着,她望向被自家姐姐挽着的县主。
后者停下脚步,片刻,才重新回身。
戚清露抬眼去看,只听县主和善地颔首道:“夫人与二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今日确实是有些事情想与戚妹妹请教,便就不叨扰旁人了。”
戚清婷面色微怔,她知晓严之瑶的性子,并没想过她会亲自为自己说话。
眼见着最后戚清露无奈离开,她若有所思。
最后,才复又拉着严之瑶进屋:“多谢严姐姐。”
严之瑶不知她谢的是哪一层,只随着她坐下,环视了一周。
她此前因着全无心思参与京中小姐们的聚会,加上在孝期,又压着父兄的事情,所以对于戚清婷,她也不曾好好了解过。
此前郡主就曾提醒过她此女目的不单纯,其实她也能猜出些,不过也仅仅是觉得她是生性喜欢左右逢源,虚荣也罢,习惯也好,实际没有什么不妥。
可今日一见,才觉这些年来她在戚府怕是日子过得也不算顺风顺水。
严之瑶自小是在边关长大的,也是到了京城才晓得,小姐们的结交聚会是要有些名声地位的女眷邀请才能参加的,甚至很多场合都需要当家主母带着才行。
所谓的手帕交等等,经常也是和朝堂前自家的父亲兄弟等相关。京中的世家、贵族云集,相关联的甚广甚深,女子们的婚事又需得各方相看,是以主母的态度格外重要。
戚清婷同她一般早早丧母,只是父亲从未想过续弦,可是戚尚书却是很快就娶了新夫人,看二小姐的年纪,怕是这新夫人进府不久就有了身孕。
期间种种不是她这等晚辈可推,但从那二小姐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思及此,严之瑶又看向对面人的额头:“皇甫神医说你额头伤了,可还疼?”
“神医圣手,早就不疼了,就是破皮沾了泥尘,清理后瞧着可怖了些。”戚清婷凑近些叫她看得仔细,“喏,不过已经抹了药,今日就已经开始结痂了。”
“那就好。”严之瑶当真瞧了一眼,这才垂眼,“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戚清婷看她,“严姐姐近日来看我,定是已经晓得我这些日子犯糊涂呢。不过昨日我已经想清楚了,那日的婚礼,本也是不得作数的,我又有是好坚持。”
顿了顿,她嗐了一声:“再者说,是他参与谋反在先,若不是因为他……你父兄也不会出事,今日你会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严之瑶沉默半瞬:“他是他,你是你。”
戚清婷点头长舒一口气:“也罢,现在我想开了,我还是得继续好好活着的。父亲已经应允我不必禁足了,如今严姐姐长留京中,往后,我若是找姐姐玩,可莫要推拒我。”
“自然。”
戚清婷嘿嘿一笑:“姐姐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是我自己做的点心,寻常的岑州点心,就当尝尝鲜。”
“真的?!你亲手做的?!那我得好好尝尝!”
回去的路上,露华一并坐在马车里:“说起来,之前的事情最无辜的就是这戚小姐了,她也不过是个痴情的苦命人罢了。”
严之瑶听着,觉得无端有些闷:“去城外走走吧。”
出城,马车加快速度,她打了帘子往外瞧去。
风景疾退,有嘚嘚的马蹄声赶来,有些熟悉。
预感这个东西委实神奇,比如下一瞬,就见得一张笑得山花灿烂的脸从马上探下,与趴在窗口上的严之瑶打了个照面。
裴成远:“去哪?”
“……随便走走。”她往后张望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裴成远也勾头往里头瞧了瞧:“这么热,坐马车多闷啊,停车!”
露华自听见外头第一声起就晓得,后边必是陪不了小姐了。
只是她单是猜到了结果,以为自己会被赶下车,却没想到今次少爷反其道而行之,竟是干脆直接把小姐给拉了出去。
严之瑶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跟着起身出来,谁料某人嫌她下来慢了一夹马肚近前,伸长胳膊一揽直接将她捞到了马背上。
若说第一次与他同乘是那日宫变兵马入城无暇多想,那么今日,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故意的!
“裴成远你快放我下来!我会骑马!”
“你会骑马?行,你骑。”裴成远立刻将缰绳递到了她手里,自己却是直接环着她把着马鞍,姿势暧昧,从外头看妥妥就是他抱着她的腰。
“你……”严之瑶语塞,瞧着手里的缰绳。
“怎么了?让你骑了啊。”身后耳边,少爷还在无辜,“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更无奈的是,严之瑶一低头,就瞧见露华鬼鬼祟祟嗖得放下了帘子将视线隔得严严实实。
管不上了——
“驾!”
裴成远如愿以偿,就这么与人挤在马上。
身前的人马术不错,风声灌耳。
他今日去县主府,却得知人去了戚府,这才跟了过去,原是打算接她回去的,不想这人却是没往县主府去而是径直出了城。
这个戚清婷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
很久以前,他就不是很看得惯这个女孩,没事总是往严之瑶身边凑,挽着人说东说西。加上他们戚家与邵廷承早早就有婚约,原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更何况那戚清婷是个有心数的,若是她有心利用,以严之瑶刚刚回京的心性,又哪里能应付。
倒是这次事发后,此女坚持以未亡人的身份与戚家抗衡,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如果说此因为婚约的利益相关,那么如今能如此大胆,怕是真的对邵廷承有感情。
裴成远对赤城的人总归多了一份动容,所以严之瑶去看她,他很能理解。
只是,见了戚清婷,她应是心中也不大好受吧。
此番眼见她纵马越驰越快,他亦心下了然。
骏马下了官道,前边是一段砂石,这是往河边的路。
“前边路窄,小心些。”他说。
“什么?!”
严之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股子郁气从何而来,可她就是想狠狠奔跑一回,漫无目的,极尽所能。
以至于身后突然传来裴成远的声音,却湮灭在风声中,叫她下意识就提了音往后微斜。
回答她的,却是腰间忽然扣紧的胳膊。
严之瑶一震,身后,裴成远已经倾身往前,姿态十足是将她揽进了怀中。
耳畔,是他贴唇而来:“我说——慢点,我害怕。”
“……”
第127章 风雨起
骏马终于缓缓停在了河畔, 严之瑶侧肩去看某个不要脸的人。
裴成远也不躲不避,就这么将下巴垫在她肩头,直白叫她看, 甚至干脆闭了眼:“好看吗?”
本能地想骂他一句,奈何眼见他这般模样,竟是叫严之瑶原本的郁气也散了大半, 她凝着某人, 松开缰绳抬手去点那长睫。
羽睫忽得一颤, 似是蝴蝶振翅。
裴成远一睁眼, 就瞧见她的手指,正停在他眼角,而手指的主人, 笑得明媚。
那是满溢的温柔缱绻, 可落在她的眸中,却又清澈皎洁。
“嗯,好看。”她说。
“……”
“我刚刚忽然想起,如若当初那个处处找我茬的少爷是个丑八怪, 我怕是早就动手了吧,”她屈指继续道, “毕竟, 我也是将门之女啊, 哪里有那么好的脾气。”
裴成远眸光一转, 握住她的手, 终于出声:“那还是我长得不够好看, 不然, 阿瑶岂非是早就对我上手了?”
少爷永远有反败为胜的法子, 哪怕是二人之间, 也轻易不会叫自己落了下风。
严之瑶笑得更开怀了些,也没有抽取自己的手,就势靠回他怀中,前面是漠漠水面,她笑着笑着便叹了口气:“今日我看戚清婷,想起刚刚进侯府的自己。”
裴成远只是将她往自己这边紧了紧。
“刚刚我说的,不是假话,其实我脾气很差的,以往父兄都宠着我,还有婶娘、柯副将……小时候上树拉弓,下水扑腾,倒是全部做了个遍。都说爹爹带娃糙得很,可我却觉得,那些年也过得放肆顺遂,不高兴就发火,不开心就折腾,不想学就不学,不想起就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