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说得义愤填膺的,当时她还安慰过,说那是她们自己配不上故意说来长脸的,下一刻就被毛躁的兄长笑眯眯一个伸手揉了脑袋,于是,好不容易才梳好的漂亮头发就这么被揉毁了,她又气又恼,只后悔安慰早了。
想远了些,她复又低头,想问的话到底按下。
这些既然是太后拿给蒋氏的,定已经是千挑万选过的,必有考量,何须她插嘴。
只瞧着画像,并不能区别什么,一来都很好看,二来对着一张不会动的画,实在也说不出什么。
“要不要考虑让少爷与她们接触一下呢?人都是要相处才能了解的。”
大桓民风开放,不似前朝那般保守得厉害,少男少女们总能安排些机会相处的。
父兄就曾想要她参加一些簪花宴春华宴啊什么的。
“是,我也有这个意思。”蒋氏叹了一声,“可这小子,成日里的胡耍,这不,叫他进国子监都死活不干,更别说是去那些场合了。”
原来裴成远此番是被侯爷与夫人留下了。
国子监——
不知道国子监教不教写字,应该不教吧,能进去的都是有底子的,若是从地方上来的更是经过层层举荐,哪里会和她一样,连字都写不好。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都在练字?”蒋氏收着名帖突然问。
“是,跟着字帖在练,以前在岑州荒废了不少时间。”
蒋氏听着露华转述,问:“练得如何?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
严之瑶应了,原是不想麻烦,可一想到自己那不得法的字,有些动摇。
“夫人,之瑶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蒋氏赶紧认真看她,手里的东西都不理了,“没关系,侯府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别把我当外人。”
突然的改口叫严之瑶动容。
“夫人,可否请您有空的时候来指点一下我习字要领?”
比划完,严之瑶期盼看着蒋氏,蒋氏也瞧着她,像是没反应过来。
有困难么……
也是,她光是晓得蒋氏这昔日大桓第一美人还是位才女,却是忘了如今她主中馈,日日都很繁忙的,如今还要烦心裴成远,哪里有功夫来指点她。
正想说不行也没关系,便就见蒋氏一拍她:“你个傻姑娘,这多大点的事情!怎到现在才说?!”
可以的吗?
她亮起眼。
蒋氏叹气:“都说了,别当我们外人,你怎么不听话。这点事情,还需得你这般郑重?”
严之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略低了头,正又瞧见那名帖。
心思斗转,她忽而又抬眸。
蒋氏听露华传完,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可以将两件事分轻重,然后拣一个作为妥协的条件?”
严之瑶点头。
两件事情同时答应,总归对于少爷来说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不能谈,就看更重要的事是哪一件了。
这还是从父兄那儿学来的。
小时候不乖,父亲要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最后往往兄长都会和事佬地说阿瑶想往西也可以,但是气到爹爹总归不对,一会一定得给爹爹捶捶背才是。
等到捶了很多次背之后,严之瑶才明白,其实最开始,爹爹就只是想要她捶背罢了。
蒋氏又听她说了儿时的故事,频频点头说是懂了。
严之瑶这才又陪着用了点心退下。
第二日一醒,就听露华进来惊喜道:“小姐!你说的方法奏效啦!”
当真?!
严之瑶起身,示意她继续。
“少爷今日一大早就去国子监报道了。”露华道,“我亲眼瞧见的,那裴柒跟着拎书箱上的车呢。”
如此,甚好。
也算是帮上蒋氏一点忙。
看来,蒋氏是牺牲了提前给少爷定亲来逼他进国子监了。
这样劳烦蒋氏指点习字也能踏实得多。
当晚,将用了晚饭,严之瑶便就亲自摆好了笔墨纸砚。
她今日带着两个丫头特意将旁边的屋子整理成一间书房,可见学习态度之端正。
蒋氏说晚些时候就过来,答应每日指导她半个时辰。
严之瑶老老实实等着。
管不住就想要往外头探瞧几眼。
不多时,院外传来声音,她霍得起身迎了出去。
裴成远一脸糟心地站在院门外,袖子被边上的树枝勾住,烦。
扯了扯,没扯开。
又一个用力,这才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忍不住地啧了一声,就听见脚步声。
很是欢快。
他转头掀眼。
嗯,脚步声的主人看着也是欢快的。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般笑。
不是对着他的假笑,也不是寻常对着旁人的浅笑,是那种能叫整张脸都亮堂起来的笑。
噫?
而后,他又亲眼瞧着那昙花一现的笑容骤然淡下,甚至,弯起的唇角都僵了。
“小哑巴,你什么态度?”少爷霎时也不乐意了,说话都带刀,“你以为爷想来教你?”
第14章 何故生慈悲
说起这个,裴成远就有点来气。
昨日一回来就被二老叫了过去,脸色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像是除夕那日给他脸了,今日是万不会由着他似的。
“国子监要入,这婚事,也必须提上日程!”父亲就差一锤定音了。
“不可能!”国子监倒是能应,左右也是被留在了京中,可要他跟那些小姐虚与委蛇,做梦!
“成远,你这么大人了,该是明白我与你爹的难处。”母亲跟着帮腔,“裴家的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如今你皇姑母还做主,往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他不作声了。
见此情景,父亲才又硬声:“这两桩事,你不应也得应。”
还想要争辩,胳膊却是被母亲拉住。
裴成远知道他们的考量,平心而论,他不是个白眼狼,但要他乖乖接纳,做不到。
“国子监,我可以去。”终于,他道,“可这婚事,恕儿子不能答应,都推了吧。”
“你……”父亲作势要上前,被母亲拦了。
裴成远退了一步,他觉得今日父亲有点太过激动了。
正想着,就听母亲叹道:“便是推了,也得在你皇姑母那有个说法。再者说,这些女孩子都很优秀,说亲的那也是踏破鞋的,保不准就定下了,谁家也不会单单候着你。”
“那我就不娶了。既然都难做,我孤独终老便是,也免得麻烦!”
“咳!咳咳咳咳!”
骤然的咳嗽,叫他收了声,赶紧闭嘴要去扶人。
“成远!”母亲提了声,“说的什么浑话!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扶着侯爷坐下,替他顺气,复又抬头:“你是想气死我们?!”
裴成远被生生隔开手,再听父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心下一紧。
片刻,他终是担忧上前:“是儿子的错,儿子只是实在不想现在考虑这些,更不想与她们相交。爹你打我吧!要不你说点其他的事,除了这一桩,儿子都答应!”
一言出,二老纷纷都瞧住了他。
咳嗽的也不咳了,拍背顺气的也不动了。
侯爷分明还是前一刻还气哼哼,咳得眼红脖子粗的,顿时就抬头朗声问:“此言当真?”
“……”
苦肉计。
以退为进。
好计谋。
真是他的好双亲。
自家房子里头都开始玩心眼子了。
特别是老头子,文官就是玩得脏!!!
还有眼前这个。
写个字罢了,要什么指点!一本字帖还不够么!
他是一着不慎,被二老摆了一道才答应来教几天的,她倒好,倒还先不乐意起来。
裴成远最后拂了一把袖子,抬脚就跨进了院子。
迎着某人满脸的不愿意,他不怀好意地皮笑肉不笑:“劝你最好对我态度好点,免得我一会教起来没个轻重。”
严之瑶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他过来。
是她教蒋氏的方法不对吗?
是她举的例子不够明确吗?
还是她漏算了什么?
不是,这人怎么当真是要过来教她的模样?
什么叫教起来没个轻重?
这打哪儿开始算起的?
少爷已经打她眼前略过,背着手,趾高气昂的。
等等,那是什么?
没看错的话,他这是还带了一把戒尺?!!
恍惚间,她猛地回神,正见少爷已经快要进屋,手指一动,赶紧扯住了人。
腰带一紧,裴成远被拽得往后一耸。
力气之大,像是他将要做的不是进屋,而是要烧她房子。
“严之瑶!!!”
严之瑶被吼得一惊,立刻松手。
然后,就见少爷铁青着脸,一手按着腰带,一手提着戒尺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