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之意被看破,冬仙笑笑,这下也不遮掩了,她直接问:“你这么喜欢孩子,不打算生一两个自己的儿女?”
春仙沉默一瞬,脸色黯淡下去,他微微摇头,说:“不是没有,我曾有过,我的孩子来过,她陪你大嫂走了。”
冬仙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要是还活着,比陶桃小不了几岁,再有两三年也该出山念书了。”春仙忽然来了谈性,他面上又浮出笑意,回忆道:“我跟你大嫂就是在学堂认识的,她胆子极大,从山里出去一点都不害怕。一样的年龄,别的小姑娘在哭,她蹲在旁边哄,别的小姑娘想娘,她要给人家当娘,夜里还陪着睡。不过她耐心不好,占人便宜给人当娘,又耐不住小姑娘一天到晚地哭,她哄烦了就骂起来了,掐着腰恨铁不成钢地骂,那架势还真有点当娘的架势。”
“她要是遇上我,我指定挨她的骂。”冬仙笑着说,她在学堂就是天天哭,饭一天吃三顿,她一天要哭四次。
春仙从回忆中抽身,他仰天看一眼,嘴角的笑蔓延到眼角,他满足地说:“妹妹,不管是旁人托你说媒,还是爹娘托你给我敲边鼓打探口风,我今儿跟你说一声,你往后不要再提这话,再提我可真不高兴了。我娶过妻,也有过女儿。我跟你大嫂认识十二年,相爱八年,我的孩子陪我十个月,我是当过爹的,足够了。”
冬仙抹一把眼泪,老天待她大哥太狠心了。
春仙把春涧抱下来,他起身把睡着的孩子还给妹妹,小儿回到娘怀里,睡着了还下意识往亲娘怀里贴,他深看一眼,轻声说:“你大嫂为生我们的孩子去世,我要是弃她再娶,她太可悲了,眼光太差,竟然爱上这么一个软弱的男人,还为他生孩子丢了命,太不值。”
“你别这么想,丧妻再娶的男人多的是,想来大嫂也不希望你孤老一生。”冬仙忍不住劝慰。
春仙瞬间失去了倾诉的欲望,他退后两步,轻吁一口气,说:“丧妻再娶的男人再多都不包含我,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大嫂,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度她。我能不能活到老都不一定,何来孤老一生,再者,孤老一生又有什么可怕的。走了,不用送。”
春仙几个大步走出院子,留冬仙抱着孩子臊红一张脸,她大哥还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她越想心里越臊得慌。
春涧听得不甚明白,她编着草环往手指上套,满脸纠结地问:“娘,你惹我大舅生气了?”
冬仙不好意思地“哎”一声,“你去替我哄哄他吧。”
春涧忙攥着草环追出去,她边跑边喊:“大舅——大舅——”
春仙走远了,春涧喊了好几声他才听见,他拐回去迎上去,说:“跑慢点,别摔了,慢点走。你咋追来了?今晚不是要跟你三姑姑睡?”
春涧呼哧呼哧喘粗气,下一瞬她被抱了起来,她笑呵呵地说:“我今晚跟大舅睡,跟姥娘睡也行。”
“跟我睡吧,你姥爷睡觉扯呼噜,比打雷还响。”
春涧摸摸春仙的脸,她觑着眼说:“大舅,我娘晓得错了,你别生气。”
“哦?她错在哪儿了?”
春涧支吾,她都没听明白,哪晓得错在哪儿了。
“你娘没说?”春仙给她递个台阶。
春涧眼珠子一转,眼睛一亮,她大声说:“我娘错在不听话。”
春仙哈哈大笑。
不远处牵牛路过的人闻声看过来一眼,也跟着笑笑。
“大舅,你还生我娘的气吗?”春涧追问。
“我都笑了,肯定不生气了,我跟她生什么气。”春仙将她抛起又稳稳接住,说:“春涧啊,答应大舅,往后要多认字多念书,要做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像我二姑姑一样。”一听有主见三个字,春涧立马想起她远在公主陵的二姑姑。
“对,要像陶陵长一样。”春仙点头,“你还没见过你二姑姑当陵长的样子吧?这个月我带你去赶集,去看看陶陵长治下的公主陵。”
春涧欢呼,她早就想去赶集了。
又过两日,陵里的菜籽八成都收割回来了,等待晾晒的日子,春仙组织五十个陵户进山割松针。
春仙在帝陵养病的时候住在帝陵的大夫家里,不能下床行走的日子就看大夫的医书打发时间,他无意发现新鲜的松针还能泡水喝,有养肠通便之效。问询大夫后得知公主陵的老陵长吃的药里面就有松针,好似能活血还是清血,大夫说得太复杂,他没听明白。不过他搞懂一件事,松针是个好东西,他能在松针上面做文章,进而卖出去。
四月份的集市,定远侯陵驮三十麻袋松针去集市上卖,春仙给老陵长送去一麻袋,得到老陵长和年婶子的应允后,他打着给老陵长治病药用的旗号把三十袋松针卖完了,这次他打算再装三十麻袋带去卖。
到了山脚,春仙亲自检查各个陵户身上带的东西,松木易燃,一星火苗能烧掉一座山的松树,不论是巡山还是进山采菌子都不能带火折子,割松针也不例外。
“十个人为一组,进山后分五个组割松针,大伙儿分散开干活。除了割松针,你们记得把松脂收集起来。”春仙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