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在河滩边转一圈,香杏拿着账本来汇报,她的针线功夫好,陶椿挑她过来接管羽绒坊管事一职。
“咱们自己陵的羽绒睡袋已经做好了,一共九十二个,每个睡袋填绒三斤半,按你说的,咱们自己用的绒都是细绒,绒朵又大又蓬。我们试着钻进去睡过,就一柱香的功夫,还给我们热出汗了。”香杏说。
陶椿让她拿一个出来看看。
香杏拿出一个鹅绒睡袋,里料是青灰色的细棉布,等分发下去,陵户们还得缝个外料套着,最外层还得再絮一层油布,免得林间露水和雨水湿了睡袋。
陶椿摸一摸厚度,一指深的蓬松度,敞开看不透光,人钻进去,估计下雪天睡在树巢里都不会受寒。
“二堂嫂,你跟我二堂哥去外陵收羊肠的时候,我跟邬常安陪你们同行。”陶椿冷不丁说起小半时辰前的事,石慧好悬没反应过来。
“你俩随我俩去?”石慧有些犹豫,“就我们四个?我跟你二堂哥要是出事了顶多爹娘伤心一两年,你要是出事了,影响可就大了。你再考虑考虑?”
陶椿笑着摇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要是出事了,陵里有不少能接棒的人,不会我没了,集市就散了。再说有这个羽绒睡袋,我们也出不了事。下雪后,蛇和熊冬眠,只要不遇到大老虎,我们就不会丧生野兽口。能爬树的野兽不多,遇到了我们就爬树,爬上树钻睡袋里,只要不缺吃食,我们就是在树上躲三天三夜问题都不大。”
“要是遇到老虎了呢?”香杏插话。
“惠陵和康陵加起来近四十个陵都没人遇到过老虎,要是这么寸被我遇上了,那是我命里该有这一劫,生来短命,就是不出陵不遇老虎也会遭蛇的毒口。”陶椿摊手,她左右看两眼,最后目光落在石慧身上,说:“我跟常安这辈子无儿无女,无子孙承欢膝下,自然也没有孩子绊住腿脚,我们余生很长,要是跟其他人一样一辈子在陵里打转,那也太可惜了。”
“对对对。”石慧极力赞同,有孩子的人要操心孩子的事,有孩子绊着,每一日都有事操心,有操不完的心。而她不生孩子,一日日守在陵里实在无趣,出陵转转再回来,说不准一两个月就没了。
与其拿命赌生孩子会不会死,她不如走出陵,拿命赌自己会不会死在山林间。若是命大不死,从此她是林间的鸟,山间的兽,又比鸟兽快活。
“那我们结伴出门。”石慧不犹豫了,她拿定主意。
陶椿看向香杏,说:“姐,你给我们准备四个睡袋,再按照我们四个的身形准备四身羽绒长袄和裤子,在下雪前交给我们就行了。”
香杏:“……行吧。”
石慧欢喜地大叫一声,她跟陶椿说她的打算,今年先把离安庆公主陵近一点的七个陵走一遭,明年再往远处走,后年可以去康陵。
陶椿觉得除了齐王陵远一点,惠陵其他的陵相隔都不远,好比成王陵和安王陵,安王陵距安庆公主陵远,但距成王陵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他们前往成王陵后可以再去安王陵,回程再从贤王陵路过,绕弯去抚疆公主陵,如此一来就靠近安庆公主陵了。
两人商量后,石慧选择由陶椿做主,按她的主意行事。
*
十月集市,康陵十三个陵和惠陵十八个陵在安庆公主陵齐聚,对于离得远的陵来说,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故而各个陵来的人多,陵户们把各自积攒的山货和手艺把件都拿来了,各个陵也运来自家压箱底的特产。
比如后妃三陵一共赶来一百头大青牛,驮来果木熏制的鸡鸭鹅和野鸽子大几千只,果木熏制的鸡鸭鹅通体红亮,色泽诱人,香味勾人,挂在晾粉的竹架子上占据半边演武场,成了集市上最热闹的摊位。
再有定远侯陵驮来大几十箱蜡烛,卤豆干和豆腐豆皮二三十担,酸菜坛子绑成串,装干菜的麻袋四五十袋,引颈高歌的大白鹅上百只,打擂台似的,他们占据另一半演武场。
安庆公主陵的陵户主销吃食,他们占据陵殿外的青石路,至于陶器、花生油和菜籽油压根没摆到明面上,都留在山谷里引人过去。
其他陵没了好位置,就沿着演武场通往邬家的一条路摆摊,齐王陵这趟来得晚,卖酒的摊子摆到邬家门口了。
山陵使站在半山腰的屋顶上,从上往下看,山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寒风似乎都吹不透人墙,真是热闹。
这个集市足足持续五天,各个陵满载而归。
石慧也跟惠陵十八陵约好了上门的日子,最先去的是齐王陵,齐王陵地势高,四面环雪山,下雪最早,他们宰羊的日子也最早。
陶椿得知后,她决定跟齐王陵的陵户同行,跟他们一起前往齐王陵。
陶椿从香杏那里领回她定制的鹅绒服,双层棉布缝合,重量比她预想的重一点,裤腿收口,长袄齐腿弯。袄裤上身后,她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又有一种穿越时空的违和感。
另外三人没她的感慨,只觉得身上的衣裳太过蓬松,显得人太壮,好在重量轻又暖和,这两点完胜所有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