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抹不开面子,他在小伙伴面前要面子,在家的时候能亲亲热热地喊婶娘,出门在外要维护他塑造的形象,尤其是在比他大的小伙伴面前。”陶椿了解这种心态,她笑着说:“别说小孩,就是狗在狗群里看见主人都不爱搭理,有时候也当不认识,尤其是你喊它的时候。像我家黑狼黑豹,在家里是臭狗憨狗,在狗群它指不定吹捧自己在家是狼哥豹哥或狼爷豹爷。狼爷豹爷哪能在狗兄弟面前对主人摇尾乞怜,多丢脸,只能装不认识。”
在场的人闻言无不笑出声。
“难怪你能把一帮小孩哄得服服帖帖的,对付他们手拿把掐啊。”石慧笑道。
邬常安看陶椿一眼,心想何止啊,陵里哪个人不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都突显不出他的特别了。
闲聊一会儿,演武场上的人越聚越多,陶椿着手分发烛台,自从定远侯陵在中秋节大量售卖蜡烛,公主陵相应地开始着手烧制烛台。为烧制烛台,邬常安带着几个学徒特意炮制出三十来个木模具,有三臂烛台和四臂烛台,出模后还可以人工再添烛臂。今天被邬常安和陶椿亲手捧回来的两架烛台是十二臂,上下四层,可同时燃烧十二根蜡烛,这两架烛台是特意为祭祀烧制的,一下山就送进陵殿了。
“咱们自己用的烛台是三臂和四臂的,每户可分三架,你们自己拿。”陶椿宣布,“至于要三臂还是四臂,你们自个斟酌。”
“我要两个三臂的,一个四臂的。”石慧从筐中拿走三个,烛台底座大,烛臂粗长,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想象一下三四根蜡烛同时燃烧的场景,指定一整间屋都是亮堂的。
“我要去河边看一下清洗羽绒的,你是随我一起去,还是直接回家?”陶椿问邬常安。
邬常安看一眼排队拿烛台的人,这儿无需他盯着,不过他得把十二头大青牛送上山,这是胡青峰的宝贝疙瘩,饿着了渴着了,胡青峰要发疯。
“我送牛上山。”他说。
陶椿闻言先一步离开。
石慧盯着她呢,陶椿一走,她立马跟上。
“弟妹,山里的陶器烧够数了吗?”石慧问。
“烛台烧够数了,鸳鸯锅也差不多了,澡缸还差得远。”年前只剩两三个集市了,今年的制陶任务已完成九成。
石慧“噢”一声,她又问:“今年你还熬牛油火锅料卖吗?”
陶椿不确定,据她在集市上听到的风声,好似火锅料的方子已经被外陵的陵户琢磨出七八成,陵户们私下熬的火锅料跟她卖的火锅料味道相差不大,她估摸着今年火锅料生意应该不怎样。除了那些极致追求味蕾满足的陵户和厨艺极差的陵户,想来没多少人再来换火锅料。不过她也不失落,去年和今年开春,火锅料生意陆陆续续替她赚四千多斤粮食,家里的仓房装不下,她转手还卖出三千斤,这个点子换得的报酬超她预料,不再赚钱也值了。
“你要说什么?”陶椿问她,石慧一脸欲言又止,问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什么都瞒不了你。”石慧吹捧一句,她不再兜圈子,直接说:“我跟你二堂哥这不是打算下雪后去旁的陵收羊肠子嘛,但我跟他除了出山念书,就没再出过远门,尤其还是两人独行。你叔婶一直担心我俩路上遇到野兽,或是迷路冻死在山里,说多了我跟你二堂哥也提心吊胆的。我想着下雪后,巡山队也不用进山巡逻了,你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三五个人陪我出行?”
陶椿没立即答复,她说让她想想。
二人一同前往河边,去年种植水稻的河滩今年没种庄稼,源于今年三月陶椿回娘家时又从娘家带回半麻袋择洗干净的鹅绒。去年娘家送来的鹅绒拿回来后放仓房里都放忘了,但陶母不知情,去年冬天宰鹅后,她把鹅绒都收集起来,经过一冬的挑拣,最后留下半袋又蓬又大的绒朵。当时陶椿已跟录事官定下四百两的油毡和油布,拿到鹅绒时,她头一个想法就是用鹅绒做羽绒睡袋,羽绒睡袋比棉花被子轻便,也方便收纳和携带,巡山的陵户进山带个睡袋,免了携带棉花褥子和棉花被的负担。
故而,陶椿跟陵里的几个管事商量后,又跟山陵使禀报一回,拿定主意把种稻的河滩回归蓄水的用途。拔河滩上的稻茬时,她暗暗吩咐几个心腹淘一淘河滩,河滩的淤泥在众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运走许多,降水丰沛的季节,河滩蓄水齐腰深。
眼下深秋已至,河滩积水只齐腿弯深,用来清洗鸭绒和鹅绒是足够了。
这半年来,陶椿在演武场上又竖了四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各个陵收货的单子,比如定远侯陵收购各种兽油和黄豆、安庆公主陵收购鸭绒鹅绒、抚疆公主陵收购棉花、录事官收购各种兽皮等等。
在河滩边清洗、蒸煮、晾晒的鹅绒和鸭绒就是这半年来在集市上收购的。卖鸭绒鹅绒的陵户只洗掉了羽绒上沾的血和灰,腥臭味还在。陶椿拿到手后试着用皂角粉泡洗,洗去油脂再上锅大火蒸,脱脂晒干后,羽绒上的鸭臭味鹅腥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皂荚的清香。
拿定方子后,陶椿安排人在河边盖一间两丈长五尺宽的土屋,去年砌在河边的灶台也用上了,羽绒先洗后蒸再晒,晒干后收进土屋里。两丈长的土屋里有个长两丈的布筒,晒干的羽绒拿到布筒口扬起,由两个力大的陵户大力扇锅盖大的竹扇,羽绒飞舞,轻的落在远处,重的落在近处,以此区分羽绒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