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太严肃了,显得像是在批评他。她怎么可能跟他说重话呢?
“师尊,我不喜欢你这样碰我。”
那就更不对劲。因为她分明喜欢,喜欢得很。
被他挠过的掌心,到这会儿还酥酥麻麻的,怀里就更是温暖,好像他的身子从来没离开过一样。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圈住虚空,回忆着片刻前拥他在怀的感觉。
等到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脸上刷地一红,赶紧扭头去看。还好,床上的人安心睡着,并未发现她可耻的小动作。
她转过头,颓然把脸埋进被子里。
云别尘真的是个妖精。还是久居山中,与世隔绝的那一种。他并不明白他看似随意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人心里点起燎原的火,他还只当自己是矜持又合格的好师尊。
徒留她这个弟子,当得格外辛苦。
她喘了几口气,把这种无处安放的悸动强压下去,心里却又浮上来另一个疑虑,挥之不去。
如果她对她这位师尊的认识,不算太错误的话,他刚才是故意在演戏。他不惜使出苦肉计,存心要惹她心疼,只是为了在这家客栈,或者说,在莲隅城多住几日而已。
为什么呢?
她想起他早在秦家时,便无意漏出过一句,说他下山捉妖,并不是为了钱。但是他自知失言,等她追问时,只装作什么都不曾说过。
他这一路过来,显然带着某个重要的目的。而他做的许多事,都是在刻意为这个目的打掩护。
他何苦非要这样做呢?有什么事不能坦坦荡荡地同她直说呢?是他不够信任她,还是……知道一旦说了实话,她绝对不会同意?
她心里烦躁得不行,只想给身下的小榻几拳,但实际上却害怕吵醒床上的人,连一个身都不敢翻,只能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着。
躺着躺着,也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安生。
总觉得周围很暖,太暖了,萦绕着某种熟悉的香气,让人心里没来由地燥热,好像总想干点什么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点发愣。
眼前不是霞飞客栈的客房,而是一间远远华丽得多,却十分雅致的屋子,显然其主人不但富有,且具备着很不俗的品味。
屋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定睛看了,才发现竟然是夜明珠。
先前在阳歇镇,秦家如此富商,也不过在院子里摆放一颗,以示财力,而眼前的房间,却以小巧的明珠编织成一道道珠链,悬于屋顶,零落参差地垂挂下来,乍一看,好像一张星光结成的网。
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她恍然明白过来,这应当是在做梦了。
梦里竟还能创造出如此美丽的情景,没想到,她的审美还真不赖嘛。
她笑笑,想翻个身继续睡,手却冷不防摸到了什么东西。
柔软的,细腻的,带着与她相近的温度,还有紧致漂亮的线条……
她猛一下坐起身来,只觉得脑袋一炸。
她身边,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床上被褥轻软,仿佛云雾,男人背对着她,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里面,只有肩头不曾盖好,露出清瘦的肩胛,哪怕隔着衣衫,也能看见肩胛骨漂亮的弧度。
他似乎睡得正沉,并未被她陡然坐起的动静吵醒。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一头长发披散,蜿蜒在枕头上,乌黑,又顺滑,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有好看的光泽。
其下一截后颈,雪白,好像能让人一口叼走,而不会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她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可太厉害了。
就连睡个回笼觉的工夫,都能梦见这样令人耳热眼跳的画面。黎江雪,看不出来呀你,你有点东西。
但是她并不想把这个离谱的梦,继续做下去了。相比在梦里,和一个陌生男子做些少儿不宜的事,她觉得老实补觉养伤,要来得实在许多。
于是她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耳光清脆,清脆过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她并没能成功醒过来。
她不想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继续躺在同一张床上,既然一时脱不了身,不如出去逛逛,看看她的梦里还能不能出现更有趣的东西。
不料,她刚想下床,身后的男人却不合时宜地醒了。
她听见他翻了个身,用朦胧的声音问:“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声音沙沙的,带着些许鼻音,格外软和,末端像是系着小钩子,从人的心上划过,便不肯放了。
黎江雪的身体猛然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并非因为他的声音好听,十分勾人,而是因为……太熟了,熟悉到不用多花一分心思去猜。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了云别尘的脸。
他仿佛困意还未消,勉强半撑起身子来,神情还慵懒得很,眼睛微眯着,里面流淌着波光,双唇像花瓣一样,粉嫩又润泽。
寝衣宽松,随着他的动作,半边衣襟就从肩头滑落下来,露出一片如玉肌肤,偏偏还被一缕长发半遮半掩,显出一种要命的风情。
她慌忙移开目光,脸已经红成柿子,“师,师尊。”
“嗯,怎么了?”他笑笑,仿佛此情此景再寻常不过。
黎江雪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平日里的云别尘,也是勾人的,但那种勾人更多是来源于想象。他总是矜持、端正的,即便他身子有恙,经常依靠她照料,即便他心性单纯,不太懂男女大防,可他心里只拿她当徒弟看,从未有过逾越师徒之礼的念头。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瞧见他眼尾泛红,就血脉贲张,窥见他多露一寸肌肤,心跳就要加快。
她羞耻地承认,在她心里最见不得光的角落,她想把他按在怀里,想捉着他手腕,把他亲哭,看着他的眼尾和脸颊红成一片,泪珠子藏在睫毛后面,湿漉漉的,将落未落。
她渴望他,当然渴望。
但是此刻的他,把这种渴望明晃晃地勾到了台面上。
当平日里清俊出尘,仿佛谪仙一样的人,在不可示人的梦境里,悄悄染上媚意,这种刺激是致命的。他几乎是在主动邀请她,剥下温良小徒弟的外衣,展露她的狼子野心。
黎江雪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对他的念想,竟然已经荒唐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直白,这样无礼。
不,这不对。
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不能亵渎云别尘。这是一种卑劣的行径,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对梦里的人道,同时慌忙垂下目光,不敢再看那张脸。
但是下一刻,心脏都几乎停跳。
这人身上穿的寝衣,也太离奇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料子,极轻薄,极柔滑,如蝉翼月影一般,随着细微动作,在每一个角度都会折射出不同的流光。而更要命的是,它是半透明的。
与其说它能遮挡些什么,不如说只是为穿着之人的肌肤,蒙上了一层引人遐想的薄纱。其下身躯,若隐若现,腰肢曲线,毕露无疑。
她猛一下闭了眼睛,“师尊,对不起!”
面前人就轻声笑了出来,“阿雪,你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了?她罪大恶极了。
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
她见过云别尘的身子吗?她就敢想?这一觉醒来之后,她该怎么面对他啊?
与此同时,她心里还有另一处在挣扎。
她不允许自己幻想出一个不属于他的身子,强安给他,在她看来,这也是一种亵渎。她太喜欢他了,他必须是被小心翼翼对待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乱来。要不然,就堂堂正正地把他追到手,一心一意地对他,要不然,就让他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要有。
然而,肩头忽然被人搂住了。
由于她闭着眼,毫无防备,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一下就被带着倒下去,直倒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她仓皇睁眼,就见云别尘仰躺在她身下,手臂环着她肩,下巴微微扬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几乎是一个任人采撷的姿态。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轻车熟路,“平时不是挺爱看的吗?”
但细看之下,其实脸上有些微红。显然他并不擅长此道,只是努力装作熟练,想要迎合她罢了。
黎江雪的脑子几乎转不动了。
她只恍惚觉得,这个姿势似曾相识,似乎有人对她用过同样的招数。但她已经来不及想了。
周身都被他的温暖包围。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热意,一阵阵地向她侵袭,让人头脑发昏,只要定力稍弱,就会立刻陷进这个荒诞的梦境里去。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逃开。但面前的是云别尘,是她绝对不可能推开的人。
“师尊……”她犹豫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