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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_夜的第七梦【完结】(10)

  可是这根刺终究是种下了,是以后来父亲对祖母和婶娘都没有好脸色,且哪怕进山打猎,也要将我带上。

  如今祖母油尽灯枯,父亲总算从她嘴里撬出了当年的真相。

  他激动地晃着祖母:「说,你把她们卖去哪里了?

  「说,你说呀!」

  「我、我也不知道。」

  父亲疯狂地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谁买了她们,你说,你说啊!」

  可惜他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祖母撑不住归西了。

  父亲怒火滔天,冲到婶娘家,将她另外一条腿也打瘸了。

  可恨卖妻女是祖母一手操作,婶娘只是享受了既得利益,并不知道被卖至何处。

  婶娘双腿都瘸了,花娘已经疯了,早指望不上。

  水生更是不孝顺她,至于小叔,他素来好吃懒做,哪怕婶娘已经那样,他还日日指挥婶娘干活。

  嫌弃婶娘干活慢,对她非打即骂。

  父亲沮丧,我真恨不得戳死婶娘,但桃娘说:「死了倒是便宜她了,让她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这两年将养下来,桃娘已经恢复了当初的容貌和精气神。

  陆续有男子想求娶她,她都拒绝了。

  她说:「少夫人,我如今明白你当初说的话了。

  「这世道女子的悲剧,一部分是旁人造成的,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作自受。

  「不管是花娘、你婶娘还是故去的祖母,她们被欺压,却又做了那些刽子手的同伙,她们自己无法醒悟。

  「我想寻一个只为了我,而不是为了找个人传宗接代、洗衣做饭而娶我的男子,若是寻不到,那便独身一辈子也没什么。」

  很好,至少这茫茫世间,还是有清醒的女子。

  再后来,文柏去京都参加春闱,得了殿试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

  他文采斐然,于殿前与陛下对答,陛下问及出身,文柏答自己是江州人,陛下好诗,他念了一首写江州风光的诗。

  陛下颔首:「这首诗让朕恍然已经身在江州,最后两句更是有忧国忧民之意。

  「这诗是爱卿所作?

  「微臣还没有这样的才学,这是微臣小叔所作。」

  第21章

  如此作为其实极为凶险。

  稍有不慎就会毁掉自己前途。

  可文柏还是如此做了,他说这可能是唯一能为小叔争取的机会。

  他是早就了解过陛下喜欢地方风物,又喜欢作诗赏诗才如此的。

  好在陛下得知后,问刑部的人此案审理可有了结果。

  那日后,小叔案子的审理便加快了进度,不过月余,就被查清一切都是栽赃嫁祸。

  小叔无罪释放,还被调到京都。

  陛下时不时会召他一同吟诗作赋。

  文柏则被封了翰林学士,日常帮陛下起草文书。

  职位不高,但因为能接触陛下的时间多,朝中人人都对他客气有加。

  连带我这个猎户出身的夫人,都能收到不少京都高门大户夫人的请柬。

  大户人家做事就是体面,我与她们身份悬殊,可从来没人在我面前轻视过我的出身。

  只是随着文柏升迁,我们又只有一个女儿,便有人动起心思绕过文柏,通过我送他妾室。

  我膝下无子,拒绝次数多了,难免招来流言。

  关键时刻全靠婆母出面。

  「若无玉娘,我儿早就丧命。何况后来也是玉娘不离不弃,我儿才能高中得陛下赏识。

  「他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不急,便是一直没儿子也无妨,他堂兄堂弟都有后,没了他的孩子,柳家也绝不了后。」

  反复拒了几次后,便再没人动这个心思。

  父亲原本不愿随我们一起来京都,他住惯了江州。

  是文柏劝动了他:「我与小叔如今都在京都,可借着手中的人脉,帮您寻一寻被卖掉的妻女。」

  他说到做到,柳家的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寻。

  如此五年,父亲日常逗弄小悠,人海茫茫,对寻女之事渐渐不再抱有期望。

  然而就是那年腊月十五,文柏带回一个妇人。

  她瞧着三十多, 鬓边头发已染了风霜。

  见到父亲那一刻, 她便红了眼,哽咽喊:「爹爹……」

  父亲愣了片刻, 抱着她泣不成声:「孩子, 我的好孩子……」

  母亲已过世多年, 姐姐此前被继父许了人家, 生了一双儿女。

  夫婿早亡, 婆母磋磨, 她抚养一双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小叔和文柏费了无数的精力才找到她。

  我们了断了她与那边婆家的关系,将她和一双儿女都接来京都,请了先生教习。

  姐姐很是不自在:「如此怎好意思,不若你们分配点活计给我,我麻利得很,什么都能做。」

  父亲大嗓门说:「做什么活!

  「玉娘是你妹妹, 她做生意厉害得紧, 赚了许多银钱。我是你父亲,你只管放心大胆地住,该吃吃该喝喝。

  「你妹妹和妹婿不缺你这点力气, 只消教导好一双儿女, 出去大大方方的, 莫丢了你妹妹妹婿的脸面就够了。」

  其后三年,父亲病重。

  我请了很多名医,文柏甚至想尽办法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均是无能为力。

  我忍不住哭, 父亲却笑着宽慰我:「莫哭, 爹这一辈子,活得也值了。

  「别害怕,爹爹若是走了,你还有姐姐,除了婆家,你也是有娘家人的,莫怕!」

  他粗糙的手摸着我的脸:「玉娘,你这个女儿爹没有白养。

  「爹这辈子对不起你娘, 这就下去跟她赔罪, 爹也对不起你姐姐,往后便要靠你,来帮爹爹弥补了。」

  ……

  爹爹走后,我整理他的屋子, 找到了那个破旧的木盒。

  小悠凑过来,稚嫩发问:「娘亲,外祖父这是藏的什么?

  「是他养育娘亲的辛苦和不易。」

  我缓缓打开木盒,以为里面的木棍会倾泻而出。

  然而盒子里空空的,只有薄薄的一沓纸。

  我数了数, 一共是一百两银票。

  想来这些年我给他的钱, 他几乎都没花过,全攒起来了。

  还有一封信。

  父亲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玉娘,爹走了。

  【银子留给你花!

  【想爹的时候, 就拿银子买盒糖吃吧。】

  我的眼泪簌簌而落。

  小悠急急为我擦泪:「娘亲您怎么哭了?外祖父写了什么?」

  「他让母亲拿着银票买糖吃。」

  小悠很不解:「买糖多好,母亲不爱吃糖吗?」

  爱吃的。

  但我更想吃的,是父亲为我买的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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