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朗潍很喜欢顾颜唤他六郎,他笑了笑:“阿颜,你当真觉得相廷的那些把戏,能瞒过我的眼睛!”
顾颜秀眉一挑:“啊?!”
沈朗潍继续道:“于堂被捕的消息,不过几日便传到了盛京,想必这便是相廷的手笔。我虽不知他为何行事,但亦相信,他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那日在府衙,相廷问我关于于堂的消息,他离开时,眼神则是看你,我当时就有了怀疑,直到今日府衙传来消息,再看你同他的神情,我便更能确定,此事是与你相关。
待我处理完于堂一事,赶回来找你时,云月却告诉我,相廷邀你来了花园,又见你同他一起似有亲近,故才失了态。
阿颜,相廷为何要将于堂被捕的消息传回盛京,此事又为何涉及四皇子?”
关于于石,顾颜是不能再瞒了,万一沈朗潍从蔺相廷口中得知,彼此间怕又要生嫌隙。但如何说,说多少,主动权还依旧掌握在顾颜手中。
“是我求三皇子帮我寻一个人,故三皇子才想出此举。”
沈朗潍:“阿颜想寻谁?”
“于堂的同胞兄弟,于石。”顾颜知道他该问为何了,于是抢先一步回答:“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我曾在梦里见过于石,一开始我是将于堂认成了梦中之人,但经过询问才知他还有一相貌相同的兄弟。梦中,于石将我推入悬崖,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我至今还刻骨铭心。也是出于好奇心,便求了殿下帮我寻他的消息,不想,他竟是四皇子的人。”
面对顾颜的解答,沈朗潍并未有过多怀疑,成霁安都能得离魂症,顾颜梦到了现实中人,又有何意外呢。
沈朗潍卧起顾颜的手:“阿颜,你不用怕,我不会让梦中的遭遇成真,于石你便交给我,我会好好查清他的底细,定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
顾颜点点头:“好,能得四皇子青睐,我总觉得于石并不简单,你查他时,也要小心一些。”
“阿颜不用担心,明日我便飞鸽暗线,他们都有分寸。”
第109章
秋风瑟瑟,冷夜寂寂,天都快子时,忙碌了一日,方府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唯独方瑶所在的沁梅园依旧亮着灯。
方瑶就坐在茶案前,怒气冲冲地盯着眼前那个醉醺醺的人。
“金广白,今日是大哥出灵,我请你做戏做全套行不行!万一被父亲知道你今日还出去喝酒,我这几月的功夫岂非都白费。”
金广白醉眼惺忪,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红扑扑的,都快赶上娘子的胭脂色。
“我说夫人,你,你不必如此慌张,我,我是看大家伙全睡下,这,这才敢出府饮酒去。”金广白连话都不利索,一开口,便有浓浓的酒气涌来:“夫人,我此番饮酒可不是白饮,你知道我打听到什么大秘密!”
方瑶嫌弃的捂着鼻,还顺带睨了金广白一眼:“有话快说,我可没耐心同你这般耗下去。”
金广白踉跄走了两步,旋即坐到方瑶身旁,笑眯眯说着:“我去饮酒时,旁边正好坐着两位郎君,我偷听到他们对话,他们,他们竟说大哥同世峥都是六弟害死。”
他口中的六弟,便是指方骏琛。
“你在说什么醉话,大哥同世峥的死,府衙不都定了意外!”方瑶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是震惊,可旋即一想,又觉得这个消息不靠谱。盛京典狱司的统领、特使都住在齐州,若真是方骏琛害死,他们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金广白见被质疑,紧着又道:“他们说了,只是府衙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罢了。他们还道,说大哥同世峥死前都喝过六弟准备的药膳,偏就是那药膳间接害死人。”
“眼下,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方骏豪操持,若哪天老爷子真的不在了,就凭他们两房的关系,定是有一番争夺的。药膳,意外,谋杀,分家产?!”方瑶一步步想着,最终想法落到了分家产上。
她旋即一笑:“这两日你切记别再给我出去惹事,就留在府里且等着看好戏。”
方瑶眸里流露的全是算计,金广白看到,瞬间起了好奇,酒都醒一半。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方瑶嘴角噙着笑:“先不论消息真假,明日我就找人将此散播出去,到时人云亦云,谁还管是真是假,光是吐沫星子都能将方骏琛那个小兔崽子淹死!”
金广白快速眨了眨眼,紧接着便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夫人,妙招啊!”
到了翌日,天才刚亮,顾颜便睁眼起榻。她来到妆台前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抬起手轻轻抚摸被沈朗潍吻过的唇,仿佛唇间还留有他迷人的气息。
昨晚分别前,顾颜便告知沈朗潍,想先暂时瞒下两人在一起的消息,等回了盛京后,再寻合适的机会
告知。
方府接二连三的出事,方二夫人被杀案至今未果,沈朗潍明白顾颜的顾虑,遂爽快应下。但,他不说是一回事,别人到时能不能从中发现端倪,那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今日顾颜之所以早早起榻,也不全是因为昨晚的事,她亦想快些询问汪朝熙关于药膳一事。
在草草用了几口早膳后,顾颜便携云月去往方恩泰的院子拜见。到了院子,顾颜才从侍婢口中得知方恩泰还在榻上歇养,而汪朝熙则是一早就去了沁竹斋。
沁竹斋是方骏琛读书的书斋,为了钟良不来回折腾,方恩泰因此下令又在沁竹斋辟了卧房,方便留钟良在府过夜。
竟一大早就去沁竹斋,顾颜又联想云朵曾说的谣言,莫非,莫非他二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颜也不再想,在与侍婢道了谢,随即又携云月去往沁竹斋寻人。
书斋位在方府南面一角,位置虽说偏僻,但环境很是清幽,最适合人读书怡性。
顾颜才拐过篱笆铸成的围墙,老远便见汪朝熙的随身侍婢春茵候在外,而书斋大门却是紧闭,里面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与外都不得窥探。
春茵听见脚步声,转身往顾颜这边一看,她旋即干咳了两声,紧接着快步朝顾颜走去。
“顾特使,您怎么来?”
顾颜见春茵语气里藏着慌张,却也没多嘴,直接问她:“太夫人可在?”
春茵眼睛偷偷往后瞟了一眼,垂眸道:“夫人她正在问询六爷功课,特使若有急事,奴婢这就去通传夫人。”
大早起就问询功课?顾颜瞧着春茵说话都不敢抬头的样子,就知这里没那么简单,她也不说破,反而微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去通传,说顾颜有要事求见太夫人。”
春茵还未来及回身,顾颜只听吱呀一声,书斋的门开了。
汪朝熙一袭青色素衣,缓缓从里走出来,然后对着顾颜笑说:“顾特使一早便来寻,可是我方府下人招待不周,惹了特使不快?”
顾颜微微欠身:“太夫人哪里的话,下人们伺候都很周到,只是顾颜尚有一事不明,故特意来请教夫人。”
汪朝熙出来后不久,钟良也跟着一起出来了:“顾特使若不嫌弃,不妨进书斋详谈。”
顾颜笑了笑:“如此就打扰钟先生了。”
几人刚刚进入书斋坐下,春茵便奉茶来,看着倒对这里的环境很是熟悉。
“不知顾特使有何要问?”汪朝熙笑说。
顾颜早前便想好,想清了要如何问才不会引起她的猜忌:“是这样,我听闻方骏捷方将军常年服用补气丸,阿娘身子一直不大好,遂来打扰太夫人,不知齐州哪里能买此丸,我想买一些带回盛京。”
汪朝熙又笑了笑:“此丸是我方家祖传秘方,别的地方都没有卖,难得顾特使孝心一片,我等会儿便去药堂查看还剩多少,然后再交予特使带回盛京。”
顾颜不好意思道:“哪里能白拿太夫人的药,需要多少银子,就算我与太夫人买下。”
汪朝熙赶紧道:“特使如此便是见外了,你与世瑜同在典狱司,我还想请特使多加照拂呢,你再推脱,我反倒不好意思提。只是药堂剩的也不多,偏府里几月前就用光了红赤草,特使不要嫌弃才是。”
顾颜微微一笑:“敢问太夫人,不知哪里有卖红赤草,我去买来一些,也好报您赠药之恩。”
“哎。”汪朝熙叹了一声:“这些琐事本应老二夫人操持,奈何世峥死了之后,她便没了心思主理。特使不用操心这些,我自会派人采买,反正世瑜他读书忙,我也时常与他炖些药膳。”
顾颜见汪朝熙竟主动提及,于是装作不知的样子:“药膳里也能放红赤草?”
“这是自然,红赤草最是益气补身,但有一点特使需多加注意,万不可同野山参一同食用,骏捷便是两者一同服用,以致……”汪朝熙又叹了一口气:“要不说人各有命呢。”
钟良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许久都未搭腔,他见汪朝熙郁结,于是便道:“汝之砒霜,吾之良药,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人生在世,万事皆有分定,太夫人倒不必因此过度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