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顾颜轻声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沈朗潍点了点头：“阿颜想问我什么？”
顾颜抿唇：“按道理你年岁也不小，祖母她就没与你谈过婚嫁吗？”
沈朗潍笑说：“怎么没谈，不过都让我搪塞过去罢了。”
“祖母就没与你施压？”前世便是因祖母的压力，沈朗潍才会被迫娶她，这些都是然娘亲口所说，这件事她心里还是在乎，不弄清楚，总归不能安心。
沈朗潍：“施压也会有，但我不点头，祖母她终究也没办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颜小心翼翼询问着：“那日在师父处，我若回去后，便求父亲去沈府议亲，你又当如何？”
沈朗潍虽不解顾颜为何会有此问，但既然她想知道，他也定当不会瞒：“我说了，阿颜可不许气。”
顾颜认真应道：“我绝对不会气。”
沈朗潍又握起她的手，与她慢慢向前走：“那日穆亲王别苑一见，我对阿颜的印象虽算不上坏，但也绝非是能放进心里的程度。若我不喜欢，别说顾大人，纵是圣上开口，我也会想法子推回去，大不了就落个终身不娶的罪名，我亦是不在乎的。”
那些话果真是然娘诓骗自己，他既然不是胁迫，又为何婚后待自己冷淡呢？
“阿颜在想什么？”沈朗潍问道。
顾颜微微一笑：“你曾说想剖开我的心看，眼下我反倒想剖开你的心，看它是不是真的有两面。”
沈朗潍旋即道：“这点阿颜大可放心，我的心啊只有爱你的一面。”
顾颜笑着摇了摇头：“油嘴！”
笑声不禁回荡在天地间，漫天星辰照耀着，点点星光下，有两影正相依相偎。
翌日清晨，顾颜才刚起榻，何潋就过来请：“小姐，公子请你即刻去一趟沁梅园。”
“小哥，你可知道发生什么？”沁梅园是方瑶的院子，沈朗潍与她又是何时有了交集？
何潋谨慎观察了四周，小声道：“小姐，昨日散播谣言的人查出来了。”
“难不成，是金夫人？！”顾颜当场怔住。
何潋颔首：“经吴忧走访调查，最后将嫌疑锁定到了方府膳堂的婆子上。又经公子审问，那婆子禁不住吓，当场便把金夫人吐出，说一切都是她指使。”
方瑶是方家人，恰好又是方世峥出事前来的齐州，难不成，这一切真是她所为？
顾颜着急知道真相，紧跟着便与何潋一齐来到沁梅园。才刚进园，就见门外站了许多侍婢小厮，看样，方府的人竟全都来。
第111章
顾颜一进正厅，就感受到厅内沉重的氛围。
方恩泰坐在主位太师椅上，蔺相廷、汪朝熙分别坐在旁，方骏豪、方骏琛、方世瑜，还有几个顾颜不认识的方府本家人，则站在厅内两侧。
沈朗潍站在厅内中央，他旁边站着的正是方瑶夫妻俩。
只听他道：“事情就是这样，至于金夫人，晚辈还请将军，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方瑶不仅仅是造谣者，更是凶杀案的嫌疑人，不去府衙审问就罢，沈朗潍怎还假惺惺请别人看法？他这又是要做什么戏？！
顾颜也不拆穿，她不作声响的走到方世瑜身旁，静等好戏上演。
方恩泰青着脸，颤声质问方瑶：“小五，
你为何要这般，他可是你的弟弟！”
方瑶冷哼一声：“弟弟！父亲，你只当他是心头宝，可曾有过一丝真心与女儿。他出生时你只顾得子之喜，单单为了算命的一句话，也不问我的意愿，便强行将我许配与金广白。这十六年来，我是在金家过，与他，又何谈姐弟之情！”
“那时你都二十四，为父是为你着想，才做主将你婚嫁，金广白懦弱不争气，你何苦要将这些怨撒到你弟弟身上，毁了他的名声，你当真不后悔，当真觉得开心？”方恩泰心酸问道。
方瑶恶狠狠瞪了方骏琛一眼：“开心？我怎么能不开心！他一出生便夺走了属于我的宠爱，我恨不得推他去死，而今又有什么好悔。”
方恩泰胸口一滞：“小五，你，你为何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方瑶眼眶泛着红，哽咽出声：“父亲，我回方府这几月，就没得过一日安心，你可知我过得有多辛苦！我日日都规着步，一言一行皆是谨小慎微，生怕哪步做错惹了你不开心，你再轰我回海城。但这里也是我的家，亦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小五，我自诩问心无愧，也从未想过轰你离开方家。你有怨，你有恨，尽管朝我来，何故要拖骏琛下水，他还是个孩子。”汪朝熙委屈抹泪控诉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可谓分外惹人怜。
方瑶死不悔改，朝汪朝熙不屑一凛：“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嫁与父亲，还不是图谋方家家产，狐媚小人！”
“小五，不得妄语！”方恩泰怒拍桌案，大声斥责一句。他身子本就没有痊愈，而今怒火中烧，又引旧疾，气攻入脑，竟当着众人的面昏厥过去。
房内顿时乱作一片，方世瑜忙跑过去把脉，紧着又吩咐下人拿药。方骏琛看着昏迷的父亲，哭泣的母亲，还有怒及的阿姐，心顿时生满愧疚，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待众人将方恩泰送回自己院子，又喂了药，针了灸，方世瑜再次把了脉，确认无恙后，大家才算松口气。
病人需要静养，故只留了方世瑜从旁照看，其余人则是各回各屋，当下便散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颜不禁问沈朗潍：“你为何要当着方家众人的面审问方瑶？”
沈朗潍叹了一口气：“我的本意是想试探他们的反应，不想却因此惹了将军犯疾，倒是我的疏忽了。”
“你为何确定凶手不是方瑶夫妇？”顾颜又问道。
沈朗潍笑说：“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提前审问过方瑶二人，金广白道，消息是他喝酒时偷听过来，我又派何潋去酒楼打探，酒楼小二在上酒时亦是听有人谈及此事，不过他只当闲话，也记不得他们是何模样。”
顾颜顿了一下：“你是怀疑有人故意与金广白泄露消息，想借他们夫妻的嘴将事态扩大。”
沈朗潍点点头：“此人十分了解方家之事，十有八九就是方府的。”
顾颜心想，这方府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仆，少说也有几十人，若真一个个的查，无疑是大海捞针。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颜，你我间还需要有这般顾忌嘛！”
沈朗潍说这话时语调十分暧昧，顾颜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才道：“我觉得太夫人同钟先生的关系，似是不同寻常。”
云朵一直垂眸跟在后，她猛然听到这炸裂消息，心痒难耐，不禁脱口而出：“小姐，他们两个当真有私情？”
娘子家家的，竟将这等隐晦之事直接道出，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连顾颜都不禁生汗。
云月亦拽了拽云朵衣袖，示意她住嘴。
好在沈朗潍并不将此放在心上，还道：“阿颜是觉得此事与凶杀案有关？”
“方二夫人同太夫人争权多年，若此事不幸被二夫人抓到把柄，有人为保声名，杀之而后快，也未可知啊。”顾颜不想放过每一种可能，觉得很有必要将此事告知沈朗潍。
“想要弄清二夫人有没有掌握证据，原本只需审问她身边侍女青苗即可。但，青苗在出事后受惊过度，以致疯疯癫癫，一直未能录口供，如今还在府衙养着。”沈朗潍叹息道。
顾颜沉吟一声：“既然二夫人那边没有线索，我们不妨试着从钟良处着手调查，若真是他所为，就一定会留有线索。”
“好，我这就派人去查钟良。”
沈朗潍声音温柔，态度和悦，何潋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当下他的心情，他跟在公子身边许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如此迁就一人，是不为任何功利，不为任何目的的迁就！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傍晚，才用了晚膳，春茵便按汪朝熙的吩咐，来柳梅园与顾颜送补气丸。
“劳烦太夫人记挂，还让春茵你单独又跑一趟。”顾颜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笑意盈盈。
春茵站立在前，欠身道：“特使客气，昨日我们夫人忙了一日，今太爷又突然病倒，因此才晚来送，还请特使见谅才是。”
顾颜点点头：“那日清晨太夫人就去问询骏琛公子的功课，想来太夫人与此是极为重视。”
春茵垂眸答道：“夫人对小老爷的事是很上心，故时常会与钟先生问询。”
顾颜眼眉微微上挑，她还一字都没提钟良，春茵就如此着急解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说的便是她吧！
“春茵，既然你提起钟先生，我这里倒有一件事想问你。”
春茵身子猛然一紧，却还装作镇定般：“特使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