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往前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观赏台,景好,人静,最适合用来歇脚。
上元佳节,新春伊始,今夜,人们不论身份,不在乎背景,纷纷携伴出游,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事事如意。
“好久都没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了。”顾颜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感慨道。
眼前景色再吸引,沈朗潍的目光却始终不离顾颜:“是啊,盛京上次有这般热闹,还是去年上元节。”
顾颜无奈一笑:“算起来,我都两年不曾见到了。”
沈朗潍:“阿颜去年没有出来?我原以为你最爱热闹。”
顾颜收回目光,看向沈朗潍:“本来是的,只不过那时候觉得累,便躲懒没有出来。六郎你呢,去年可曾有什么奇遇?又或是同哪家的娘子一起过?”
沈朗潍听着这话酸酸的,不禁欢喜道:“哪里就有奇遇,左不过一个人过罢了。”
顾颜双眸微凝:“一个人?”
沈朗潍还以为她不信,紧忙嗯了一声。
顾颜眼底划过一丝不解:“去年上元节,你没有来七星桥?”
沈朗潍解释道:“原本是打算来,岂料才出府门,就有事耽搁了。”
“六郎,你真的没有来七星桥?!”顾颜心猛地一跳,为何他亦没有按照既定的事实发展,这中间,又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沈朗潍点头,解释道:“义父突然与我飞鸽传书,于是我便转换方向,直接赶去寻他。”
“义父?”顾颜震惊不语,竟是因为那个神秘的义父。
“阿颜,我去年有无来七星桥,似乎与你很重要?”沈朗潍见顾颜蹙眉沉思,不禁开口问她。
顾颜却不理,反而自顾自问:“六郎,当日义父为何寻你?”
都过一年之久,沈朗潍不禁回想:“此前义父很少这般急召,都是让人与我传话,或者等我闲下来时,主动去拜见。如今想来,义父当日的确是奇怪,明明来信说得急,但等我到后,不过与我说了几句寻常,待城门要关时,才放我回府。”
每逢节日庆典,城门都会比平常稍稍关晚一些,一般是过了子时,到了第二日才会关。
沈朗潍这么说,倒像是义父特意为之了。
顾颜:“六郎,不知义父如今现在何处?”
沈朗潍沉默了几秒,他忍下心中困惑,如实答道:“义父他就在京郊怀来山庄。”
顾颜抬眼看月,而今时辰不算晚,从此处出城倒也来及。
“六郎,如果我们现在去拜访,是否会打扰义父休息?”
也不知怎得,如今她是一刻都不想等,这件事犹如一根尖刺,已在她心里深深扎下了根,今夜若不查清,她定难安。
沈朗潍轻轻抚摸她鬓间散落的发,唇角微扬,露出那两点酒窝:“阿颜既然想,我带你去便是。”
别看他此刻答应轻松,其实义父曾下令,没有他的准许,谁人都不得进庄。
原本是打算两人定下婚事后,再带顾颜去见义父,但如今她既想见,纵是此举可能会惹义父生恼,他也是顾不得了。
顾颜心被疑蒙,自是没有发觉沈朗潍的难,她看了眼四周,很快就寻到一处僻静小路:“六郎,我们从那里去,可以节约些时间。”
沈朗潍点头笑了笑,旋即握起她的手,护送她往那条小路去。
因着时间上有些赶,马车行驶速度有限,沈朗潍便在集市买了一匹马。他命何潋先送云月她们回府,他则同顾颜骑马赶往怀来山庄。
夜风呼啸而过,顾颜窝在沈朗潍怀中,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这会儿她的心稍稍稳了些,又想起谢优然曾说,义父不喜外人,于是开口问道:“六郎,我们冒昧打扰,义父他会不会恼?”
沈朗潍垂头看她一眼:“无妨,义父若知晓阿颜,心喜都来不及,又怎会气恼。”
顾颜放了心:“那义父为何不喜外人知道他的身份呢?”
沈朗潍:“具体我也不清楚,幼时父亲带我去见,义父瞧我骨骼清奇,于是收我为徒,授我武艺。”
顾颜笑笑:“如此说来,你同然娘还真是青梅竹马呢,指不定啊,定国公还真有这般心思呢。”
沈朗潍大笑:“阿颜,而今你还能唤定国公,再过几日,可就得改口唤父亲了。”
见他还有心思开自己玩笑,顾颜不禁轻哼,不再开口理。
今日十五,月光如华,银白的光铺洒满地,倒照得夜路好走许多。
怀来山庄建于山腰,沈朗潍马骑得快,等他们赶到时,才不过亥时一刻。他先下马,然后搀扶顾颜下。
顾颜张望四周,山庄面积不算大,但装潢古朴雅致,别具一番风味。
沈朗潍先一步去叩门,不久,就听里传来一声沉:“怀来山庄不留客宿,阁下请回吧。”
“忠叔,是我。”
沈朗潍话音才落,山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六公子,你怎得深夜来,庄主方才还提,今夜饮酒若公子在就好。”从里出来一约莫四十岁的,他见沈朗潍来,面上瞬时笑容绽放。
沈朗潍将顾颜迎过来,还与他介绍:“忠叔,这位是阿颜,义父可休息了?”
忠叔见到顾颜,先是上下打量,随后他才看向沈朗潍,慢悠悠道:“庄主还在后院赏月,我这就带公子去。”
三人进山庄后,顾颜紧紧跟在沈朗潍旁,忠叔则走在前。
“公子深夜来访,可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忠叔担心道。
顾颜想,义父只有然娘一个女儿,那忠叔口中的“小姐”,自是然娘无疑了。
沈朗潍回道:“忠叔不必担心,我是派然娘出外勤,想来过两日她便回盛京。”
年节沈朗潍忙,顾颜也不得清闲,她不仅要陪杨柯应付来府拜见的客人,还抽空回了幽州看望外祖父。
她也是今夜听沈朗潍说,这才清楚原来然娘不在盛京。
忠叔微微颔首,转眸不再多言,专心在前引路。
山庄是分了前院、后院。
后院地方要大一些,摆设也不及前院,除了院中央盖有一座亭,其余便是空旷,倒非常适宜舞刀弄枪。
顾颜远远便见亭内坐有一人,那人背对着,是看不清具体容貌。
还不等她靠近,那人却先转过头看她。
“义父。”
第136章
亭内坐着穿靛蓝衣袍的中年男子,便是怀来山庄的庄主,谢释尘。
谢释尘转过头的那一瞬,顾颜就从他阴森的眸里察觉出冷冷寒意。
“朗潍,你该知道义父的规矩。”谢释尘沉声道。
沈朗潍欠身:“义父,阿颜她……”
谢释尘忙道:“阿颜?顾颜!”
顾颜从进亭的那刻,便一直偷偷观察谢释尘的神态。当沈朗潍提及她名字时,他双眸发出的信息明明就是惊。
沈朗潍也听出不妥:“义父认识阿颜?”
谢释尘暗暗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酒杯,相继倒了三杯。
“坐吧。”
沈朗潍见义父不怪罪,于是直身,贴心扶顾颜入座。
“听闻顾特使入典狱司后一直不睦朗潍,为何今夜却一起来我怀来山庄。”谢释尘拿起一杯酒,递到顾颜身前。
“义父,阿颜……”
不等沈朗潍话完,谢释尘便一记眼神扫过:“义父是问顾特使。”
顾颜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敬道:“义父不怪六郎,是我想来拜见,遂请他带我过来。”
谢释尘眉梢微挑,探究道:“义父?六郎?”
顾颜点点头:“不瞒义父,我与六郎两情相悦,所以特来拜见。”
谢释尘微微蹙眉,转而看向沈朗潍,意在询问他真假。
沈朗潍颔首:“顾沈两家长辈已然知晓,朗潍觉得也是时候告知义父,因此带了阿颜来,还望义父恕罪。”
谢释尘怔愣了几秒,却突然开口大笑一声,一边笑,还一边无奈地摇头。
沈朗潍的洞察力绝佳,此时面对他的态度,也是不明所以,搞不懂义父究竟何意。
反倒顾颜先开口问:“义父是不赞成我们间的婚事?”
谢释尘止住笑:“命
不可忽,天不可违,纵是我想反对,难道还能与天对抗不成。”
顾颜再问:“义父又怎会知,我们间的婚事,此乃天意?”
谢释尘没有理会顾颜,他举杯饮尽杯中酒,又问沈朗潍:“今夜上元,你们年轻人不去热闹,反倒来我这冷清地作甚。况且夜深路难,就是想告知义父好消息,明日来见亦是不迟。”
沈朗潍拿起酒壶,帮他斟满,笑说:“我们已经去七星桥,热闹也热闹过,良辰美景,这才来向义父讨酒喝。”
谢释尘:“这便是朗潍你的不是,七星桥处人多拥挤,你不该带顾小姐去,万一惹了她跌落桥下,这可如何是好。”
沈朗潍听出义父称呼改变,便知他心已经认下顾颜:“义父教训得是,是朗潍考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