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我以为你会了解我的心意。”连起元面上已没了笑,很明显是失落。
“连大哥,做妹妹的哪能不了解你的心意呢。你,我,还有亦和,我们三人的兄妹情谊,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其实连起元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顾颜也不想此刻与他道明心迹。可事态发展至此,她总归不好再躲,这样委婉挑明,对彼此来说也算得最好,他们以后亦还能以兄妹相处。
“阿颜……”
连起元还想同顾颜再明,却又一次被她打断:“连大哥,虽说你已经苏醒,可慎重起见,还是得请大夫再来看看,典狱司的方先生医术极佳,我这就去请他为你诊治。”
话其实都到了嘴边,无奈顾颜态度坚决,纵使连起元再不愿,他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要放手了。
“好。”简简单单一字,却道出了他无尽辛酸。
顾颜不忍见连起元神情落寞,便就扶他躺下,随后起身出去,打算唤亦和来照顾。
只她才打开门,就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站至门外,何潋正捂着方世瑜的嘴,也站在一旁。沈朗潍见她出来,也不惊慌,反而淡淡一笑,与她微微颔首。
“顾特使。”
顾颜秀眉微皱:“沈统领好歹是一司之首,怎就学会了妇人那一套,在此听人墙角呢。”
沈朗潍:“特使又误会了,我不过来寻连公子,凑巧见你们热聊,这才不敢打扰。”
顾颜指了指方世瑜:“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朗潍示意一眼,何潋这才将手拿下,就在他手放开的那一瞬,方世瑜聒噪的声就来:“我说沈统领,你若再对我不尊重,大不了我就不干了!”
“治好了连公子,我赏你一月月俸。”沈朗潍神色从容道。若刚没有及时捂住他的嘴,顾颜早会察觉他在门外,那些话,他也自是不可能再听到……
“这还差不多!”方世瑜理了下衣襟,临进屋时,他还不忘偷偷与顾颜调侃:“特使,刚才你与连公子所说,沈统领可是一字不差,全都听见了。”
顾颜无奈回笑,对他所言也不予理会:“连大哥就劳烦方先生了。”
方世瑜进屋后,连亦和几人也正好赶了来,顾颜见连起元已有人照顾,便就不再打扰。
“不知特使是否得空,关于连公子中毒一事,我正想同特使商讨。”沈朗潍是同她一起离开的。
顾颜点头,两人都很有默契,对昨晚彼此间发生的事不提一句。
“究竟何人要毒害李哲?”她在来时路上,就想出那杯毒茶原是李
哲的。只因蔺相廷突然到访,以致奉茶顺序被打乱。
“昨晚就已经抓到凶手,人还在西苑关着,特使不妨同我一起去审?”
顾颜惊叹:“这么快就抓到了?凶手是谁?”看沈朗潍眸底参杂的血丝,他,又定是一晚未歇。
沈朗潍:“是府中打杂的小厮。”
顾颜不解:“打杂的小厮?他与李哲会有什么恩怨,竟要他不顾后果,非至李哲于死地呢?”他这么做,依法,是要斩立决的。
沈朗潍:“这个问题,特使不妨到了西苑,亲自审问凶手。”
顾颜亦想寻根究底,忙就应下:“好。”
第43章
就在去西苑的路上,顾颜问沈朗潍:“不知统领是如何抓到凶手?”
沈朗潍与她并肩而行:“是殿下查出了线索,从而锁定到凶手。”
“是蔺相廷?”顾颜差点就忘了此人。
“看来殿下对侦破疑案也颇有心得呢,不知沈统领对此又有何看法?”顾颜对他突然到访的目的,仍是心存怀疑,她知沈朗潍与他关系匪浅,这才委婉提醒。
沈朗潍:“殿下与穆亲王关系亲厚,王爷任典狱司统领时,他就时常伴其左右,你可莫要小瞧了。”
“殿下为庆贺老夫人寿辰,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从陇南赶回,想必统领与殿下的关系亦是亲厚呢。”这下,他应是懂我意思了吧?!
沈朗潍目达耳通,怎么能不懂呢!他嘴角突得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特使心意,沈某在此先行谢过。殿下从陇南赶回,当然不只为了庆贺祖母寿辰。不过此事背后牵连甚广,兹事体大,还请恕我不能如实相告,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定与特使坦诚相待。”
梁越国虎符现世,此事如若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战祸。且这背后牵涉的权利阴谋错综复杂,沈朗潍不想顾颜卷入其中,亦不能让她卷入其中。当日,他不让她再查楚山,也是因此原由。
“我不过随口一说,沈统领倒是言重了。”顾颜也没想他会如此重视。
沈朗潍:“沈某从不屑于大话,或许再多些时日相处,特使与我也会改观呢。”
“改观?”顾颜摇头笑了笑:“或许吧。”
“殿下可是在西苑?”凶手是他所擒,顾颜有此想法也是应当。
沈朗潍:“殿下一早就进宫面圣。”
“沈统领不去早朝?”顾颜才反应来,他怎么没一同去。
“圣上要我七日内侦破失窃案,也许我这几日不必早朝。”
顾颜颔首,心中不禁暗笑:“我看圣上待你才是亲厚吧!”
凶手就关在西苑偏厅,等他们到后,沈朗潍先请了顾颜进厅,她也不推脱,才迈步进去,就见一小厮被绑在房柱上。那人发髻松散,还有几缕碎发落在额间,面容也是憔悴,看样子应是一夜未眠。
沈朗潍命了其余人退下,待厅内只剩他们三人时,他大步行至那人身前:“田七,我已命人查清一切,你还不打算招认嘛!”
田七神情并无变化,他眼神空空,像是被抽了魂魄般,一直呆望着窗外,似是在看天。
“公子,你出身便在高位,哪里会懂我们出生即草芥的辛酸。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三餐温饱,再与心悦之人携手白头,此生便已足矣。可就是这小小夙愿,上天都要与我剥夺。”
“你毒害李哲,就是为了与人报仇?而那人,便是你口中所指的心悦之人?”顾颜语气轻柔,看样,他也不像大恶大奸之人。
田七也没想会有娘子过来审问,再加之顾颜和容悦色,很容易就让人卸下防备:“李哲他该死!”
李哲当然该死!顾颜对他所为,那也是恨之入骨。这一世,虽是阴差阳错,但好在亦和并未遭李哲毒手,她的悲剧亦不会再上演。顾颜思及此,心底就有了些许猜测,那人该不会是与亦和前世一般,也是被李哲摧残,然后……
“李哲对她,是不是做了无耻下作之事?”
田七刚还愣在那里,顾颜这话一出,就见他倏然转过了眸,然后便是直直盯着顾颜看。
顾颜见此,也明白她猜对了方向。
“你是连小姐?”田七盯了半晌儿后,小心翼翼问她。
顾颜看向沈朗潍,眸带不解,是你告诉他的?
沈朗潍与她摇头一笑,随后质问田七:“我从未与你提及连小姐,你为何会有如此猜想?”
顾颜亦回眸看向田七,只听他无奈叹息一声。
“就在六日前,我无意间撞破李哲与梁宇在房中密谋,偷听到他二人谈及在寿辰宴那日,会按老方法在连小姐的茶中下药。李哲……李哲还说……”田七浑身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还说起一年前,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迷惑了夏荷,他让梁宇放心做,不会被人发现。”
沈朗潍:“夏荷一年前回乡自杀,而你又在这一月后来到沈府,你原是就知晓此事?”
“我与荷妹是青梅竹马,她来盛京也是生活所迫。我本也打算来盛京寻她,谁知还没动身,荷妹就辞工回了家乡。她回家乡后整日郁郁寡欢,一句话都不肯说,再然后……她,她就跳了河,丢我一人在这世上。”田七说到这里时,他一个铮铮汉子,竟像个孩童般哭得泣不成声。
顾颜随手掏出帕子递与田七,他此刻的心境,顾颜是再明白不过了。前世,在闻及亦和死讯时,她也是这般的不能自已,痛彻心扉。
田七稳了稳情绪:“荷妹天性开朗,断不会无端寻了短见。等她身后事了,我便独自一人来了盛京,随后就进了沈府。我进府后,曾与多人打听夏荷生前之事,不想都未寻到线索,直到那日,我,我才知她竟被李哲这个无耻之徒给糟蹋了!”田七又是一声声地泣,这泣里,还夹杂着愤恨的怒。
沈朗潍:“侍卫在你房里搜出有毒的茶叶,你究竟是如何下毒?”
田七抹了把泪:“我打听到寿辰宴那日是备绿茶宴客,而李哲有个习惯,不管大小宴席,他只饮红茶,他的茶也是让茶室侍婢单独再与他备一份。我将计就计,便在茶室偷了些红茶,又在里掺了毒后,就在寿辰宴的前一日再偷偷放回茶室。他既想在寿辰宴故技重施玷污娘子,我就让他自食恶果,用他的法子,为夏荷报仇!”
沈朗潍:“你为何不立即销毁证据?”将毒茶销毁,就算事后查出他与夏荷之间的关系,只他打死不认,还真没切实证据与他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