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她紧忙又咳两声,这口气才将将顺回来。
沈朗潍关心道:“怎么好端端呛到了,可是这酒喝不惯?我再去换一坛。”
说罢,他真就站起身,顾颜见状,忙拦下来:“是我不小心呛了气,不打紧的。”
沈朗潍又坐下:“阿颜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顾颜夹了一筷,味道虽说比不上厨人做的,但尚能入口,色香味也算俱全。
“公子手艺,比我想象要好很多。”
沈朗潍又斟满了酒:“为了阿颜夸赞这句,这杯,我再敬你。”
顾颜这次学聪明,是分了两口饮下。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又接连饮了两大盏酒,这会儿酒劲上头,开始有眩晕的感觉了。
她紧忙深呼吸了两口,想散一散酒气:“公子,其实,我还有一事不明。”
沈朗潍:“阿颜有话尽管问就是。”
顾颜:“公子是怎么想到找魏氏来公堂?”
沈朗潍又斟满一杯:“就待开堂之际,我在公堂内室见有百姓怀抱幼子听审。案宗上记载,魏向通与秦画尚有一子,我便让赵达去寻孩子的踪迹。赵达手脚快,赶在开堂前就找来了魏氏。”
“真是可怜了那孩子,从小就失了父母。”顾颜一声叹息,又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她酒量不算好,这三大杯下肚,已经是上限了。沈朗潍见她脸颊处布满了绯红,于是问道:“阿颜,我一直有种错觉,你似乎很了解我?”
顾颜脑袋晕乎乎的,根本就没能力思考,他这句话其实是在试探。
“了解,也不了解。”
沈朗潍:“何为了解,何为不了解?”
这次,是顾颜自己斟满了酒盏,旋即一口饮尽。
“我了解你的生活习惯,了解你的喜恶,却唯独不了解你的那颗心。”
顾颜红彤着脸,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沈朗潍胸前心脏处的位置:“它究竟是作何想,公子,你自己又清楚吗?”
自上次在湖中与顾颜亲近,沈朗潍的心就已经被她占满。也不止是顾颜身上的神秘感,她从不骄纵、善良,且有勇有谋,与他原先所认识的贵女都不相同。他活了二十余年,从未与女子这般动过心,他深知,这一动,便是一生。
但顾颜的态度,仿佛两人从未经历过一般。典狱司的案子再难,也总有理清头绪的时候。可唯独这感情事,他是真的束手无策,硬了不行,疏远些又怕顾颜添了误会……
所以,这些日来,他一直都试图寻找维持二人关系的平衡点。
“阿颜,你为何会打听我的情况,是因为那日在湖中,我同你渡气时,与你亲近吗?”
沈朗潍并不知,他也不可能想到,顾颜是重生而来。她既然了解自己的习惯、喜恶,沈朗潍能想到的,便是顾颜私下与人打听来。
顾颜头越来越晕,她只能听清沈朗潍说得最后两字,亲近?他心不过是想与自己亲近?无关情爱,只为情欲?!果然,这一世的他,还是同前世一般,与她从未有过一丝真心。
她走到沈朗潍身前,侧身坐到他的大腿上,然后一只手勾在他的脖颈处,另一只,则轻轻抚摸他的脸,先是额间,又再脸颊,最后在他唇间停止。
“公子想要的亲近,是如此吗?”她相貌不比谢优然差,女人勾魂之术,她亦是懂一些,原先只是不屑于用罢了。
上一世,他沈朗潍能寻红颜知己,这一世,她凭什么不能玩弄他,等玩腻了,再抛之脑后呢!
沈朗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沉了,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克制:“阿颜,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是想同顾颜一起,但也绝不会做出,趁娘子饮醉,就揩油占便宜的小人行径。
第86章
沈朗潍想起身,顾颜却不肯挪一步。而今她身上只着了件轻薄外纱,墨发半扎半散泻在身后,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最重要,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般近,近到她今日用了桂花油梳头,他都能闻出。
“阿颜,天色已晚,让我送你回去。”沈朗潍声音放轻,轻中带柔,柔中还夹杂了克制的欲。
顾颜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与前世并无二致,只是眉眼间多了些许柔色,更令她动容。
“沈朗潍,我与谢优然,你更中意谁?”顾颜与他又近了些,酒劲上头,她的声音亦是轻飘飘,不必刻意,就足摄人心魄。
她原是在意然娘!沈朗潍看着眼前满脸通红,似芍药花绽放,娇艳欲滴的可人,不由放肆一笑:“阿颜,我同然娘之间不过兄妹,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你这样说,无非是因为然娘的身份罢了!因她出身寒微,你担心定国公、沈老夫人不允,这才要利用我宰相之女的身份,娶我做嫡妻后,借由彼此婚姻不睦,再娶谢优然作平妻!”顾颜用她纤细的指,轻柔把玩他鬓前的发:“沈朗潍,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响。”
这些倒也不是她胡诌,都是上一世沈朗潍亲口所说,说得无比绝情,无比狠心。
沈朗潍在听时,神情就已然变得凝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在背后胡乱编排,若他落入我手中,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这厢起了怒,不想,顾颜却笑了:“若他真落你手,到时只怕公子会舍不得下手。”自己与自己碎尸万段,这场景,想想都是可笑。
而且,顾颜有时也是真的想,她想让上一世的沈朗潍与如今的他面对面对峙,同样面孔下同样的人,为何对她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
她才提及然娘,又道自己舍不得下手?莫非,是然娘与她传了此话?可然娘绝非搬弄是非之人,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就在沈朗潍思忖之时,不想顾颜却一头扎进他的胸前,沉沉昏睡过去。
他本想借着酒劲探知顾颜的心意,不想真等她醉,不仅什么也没打听,反倒又多了困惑。
炉灶内的火柴已经燃烧殆尽,就剩满地的灰烬,还仍留有余温。
既是彼此间生了误会,那他就只管找出散布谣言的人,解开误会便好。可看顾颜言语间,这事似又与然娘相关……然娘那里倒好解释,眼下最棘手,是怕此事传开,再传到义父耳中。义父曾三令五申,不许然娘再见……
沈朗潍轻轻抚平顾颜额间散落的发,看着熟睡的她,心中什么阴霾都散。
只她还在典狱司,还在自己身边,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明白他的心意。
沈朗潍抱顾颜回去时,云月云朵都还没歇。
云月当时在沐浴,等出来后,才知顾颜是孤身一人出去。她当即责备了云朵,若顾颜出了意外,哪里是她们担当的起!云朵也是懊悔没同她一起,眼瞧着时辰越来越晚,她们哪里还睡得下,就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若顾颜还不来,她们都已经做好出去寻的准备了。
云月:“沈统领,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人刚还好好的,回来怎又昏迷了?难不成沈府遭了贼人?
“她只是饮多了酒,睡下了。”沈朗潍将顾颜抱去榻上休息,随后又吩咐一声:“你们记得去方世瑜处,提前备好一副醒酒汤。”
云月帮顾颜脱好鞋,又将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沈统领放心就是,我们会与小姐准备好。如今天色已晚,还请统领先回去休息吧。”天色都晚,他一个男子,还留在娘子卧房里,倘若此事传了出去,怕于顾颜名声有损。
沈朗潍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顾颜,见她呼吸平稳,他也就放心离开。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颜就从榻上醒来。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与沈朗潍在膳房,他才做好饭菜,自己又同他饮了两杯酒,还谈论了案子,可之后发生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隐约记得沈朗潍似是提及亲近,不亲近?
亲近什么?又与谁亲近呢?
顾颜越想,头就越觉得痛。罢了,许是天意如此,既然想不起来,那便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昨夜她是直接睡下的,也没来及沐浴更衣,身上染了酒气还没消,正好也借沐浴,缓一缓这头痛。
顾颜下了榻,轻手轻脚出了卧房门。这个时辰,云月、云朵应还睡着。浴房里都存有备用水,除了有些凉,其他倒还好。夏日里,就算是破晓,温度也
不凉,凑合一下洗个凉水澡,于身体也无大碍。
她出外室后,才到院子,不想云月已经醒来,正蹲在药炉旁,扇火熬着药。
“云月,是谁生了病?”
破晓时分,连鸟儿都无一只,顾颜突如其来出声,云月被吓到,连手里的蒲扇都险些掉落。
“小姐,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顾颜走来药炉旁,这炉子还是她上次酒醉,为了方便熬醒酒汤,沈朗潍特意命人拿来,就放在院子的一角,平日里于出行也无碍。
“昨儿睡了一天,倒也不困了。你在熬什么?”她走近后,闻到这药罐里不似有药的苦气,反而是有些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