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昭颔首，理所当然答道：“正是如此。阿羽彼时察觉失言，心下愧疚欲补偿殿下，便主动寻来与我商议，言明要随你同去匈奴。”
“什么意思？”晴方不解继续问道，“他身为送亲将领，怎么可能说去就去敌国之中？”
沈昀昭神秘一笑，“这事情殿下就不必担忧了，我们自有办法。”
言罢，他便欲收回视线，专注策马前行。却被身旁纠结许久的晴方唤住。
“沈少将军！”晴方皱眉小心望他，呼道。
“嗯？”沈昀昭抬眉，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重新定定地看着她。
晴方似乎是思虑了好一番，才大着胆子开口道，她颤声嗫嚅道：“少将军既然从前说了，只对沈小姐有不一样的心思，今日种种筹谋，又何必为我？”
听到这话，沈昀昭明显一愣，垂首笑了笑，才抬眼道：“小晴的确是我此生唯一珍重之人，可是殿下您救了我的命，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他盯着晴方深邃的眼眸，接着笑道：“更何况，殿下与小晴年纪相仿，又是小晴弥留之际接触之人，也能算我半个妹妹。”
“哥哥照顾妹妹，又有什么不对？”
第40章 心难忘说起这事，秦正羽可就来了劲，……
晴方被这话给惊得钉在了原地,回过神后才马上避开沈昀昭的视线，结结巴巴开口道：“放......放肆！我是皇室公主，又岂是沈少将军能够攀亲的？”
若是放在以前，沈昀昭肯定要明嘲暗讽一般晴方这话语。但如今情状不同,自然得对她百般包容。
所以,沈昀昭只是笑着叹了口气,顺承道：“好好好,听公主的。”说完便移开了视线,重新驾马骑行。
晴方则将窗帘放下,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冲破胸腔。
幸而有马车做挡，否则她脸上这些红润是挡也挡不住，要是沈昀昭发问，必是该不知如何作答。
晴方又忽而叹气,一想到秦正羽那性子居然要葬送自己的军职，要和自己一同踏入那匈奴火坑她便心中愧疚。
可她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又怎有闲心去劝告他人？既然是他心甘情愿主动求此,也只能罢了。
一路上风声潇潇，穿过辽东五郡，晴方一行队伍终于在七天后的早晨到达了匈奴国境。
迎亲队伍在匈奴边境的一座小城中歇息,晴方乘着马车亲眼见到那些草原铁骑时，才知道为何康帝会那般忌惮。
马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甲胄缝隙间渗出的血气混着风沙扑面而来,眼前这支勒马而立的队伍，连马嚼子轻响都带着北疆冰雪的凌冽，难怪沈昀昭当年一战成名，直接一路高升到了二品将军。
她偷偷望向沈昀昭的视线中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崇敬,但当对方要望过来时却飞快地低下了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迎亲队伍中的统帅正是赤奇的弟弟，匈奴王的第十二子——耶伦。
他生得一副标准匈奴贵胄之相，轮廓如山般冷峻分明，偏生眉骨微挑处凝着两分风流，比赤奇更多了几分狡黠英气。
瞧着与沈昀昭相仿的年纪，眼下却笼着青黑阴影，叫人看着横生几分鬼魅之感。
他走过来，行了个标准礼，抬眸望向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晴方，笑着道：“见过王妃。”
耶伦语气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晴方对这位王十二子实在不了解，便只能小心应答道：“耶伦殿下似乎叫早了。”
“不早不早！”耶伦爽朗一笑，露出一颗虎牙来，“待三日后入了王城，在圣火前同父王行过盟誓礼，您可就是草原上最尊贵的王妃了。如今不过是提前偷个懒。”
晴方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身后一直冷脸站着的赤奇却从鼻腔中“哼”了声，接着嘀咕几句道：“还没有举行仪式，就在这里投机取巧......”
晴方用余光瞧了他一眼，心中门清。虽然并不了解耶伦为人，但赤奇与他既然作为兄弟，那么从出生下来便是具有一个共同的竞争目标，因此想来关系也的确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耶伦听了这话，目光移向赤奇身上，脸上笑容依旧，却能让人看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惊悚之感，阴阳怪气道：“是，我可不如大哥强，主动向父皇求了去康国的职，这先机占得可是比弓弦还快上三分呢。”
赤奇本就压了连日的火，如今被耶伦这么一激，又是在自己地界，便尽数撒到了对方身上，而耶伦亦是在口舌之争上不遑多让，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晴方默默远离了他们，下意识去寻找沈昀昭的身影，看见他正在规训康国的士兵，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秦正羽已经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向晴方走了过来，面上是如灿阳一般的笑容，“公主殿下，您看我这身怎么样？”
还没等晴方开口，身旁侯着的蓝漆就已经掩唇，噗嗤一笑道：“秦校尉何故穿成这副模样？这不是平白叫人将你看扁了不成？”
秦正羽连忙低身靠近蓝漆，将食指压在自己想嘴唇上，望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的蓝漆，笑着道：“可别叫我秦校尉了，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是小羽。”
蓝漆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望见秦正羽眼中几分认真的神色，还是怔怔道：“我知道了。”
晴方支着下巴瞧着二人你来我往，眼尾余光精准捕到蓝漆耳尖漫上的薄红，她的目光放在秦正羽身上。弯着唇心下暗暗啧奇，估计，是为某人而红的吧？
秦正羽想起正事，从蓝漆身侧跨步至晴方面前，指着自己身上的这套装束，笑着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诚然，秦正羽到底是行伍里磨出来的筋骨，即便裹着粗麻短打，肩线仍如刀削般利落，腰腹收束得极紧，隐约能看见布料下起伏的肌理。
那身旧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寒酸，反倒衬得宽肩窄腰格外分明，走动时带起的风掀起衣角，竟还能显出几分英俊潇洒。
所以，晴方轻轻颔首，诚心夸赞道：“却也不错。”
“那就好！”秦正羽叉腰笑，一捋自己额间的一根碎发，颇有几分自恋道：“我还担心这衣服把我的英俊给遮盖住了呢。”
晴方被他逗得笑意更深，压重了那个称呼，调侃道：“那‘小羽’定是不必担心的，毕竟底子好，自是英俊潇洒。”
蓝漆气鼓鼓地跺脚，指尖戳向秦正羽鼻尖，不满道：“殿下！这家伙哪来的跟英俊潇洒四字沾边？”
秦正羽见状，不但不恼，反而伸手将蓝漆的指
尖给攥在手里，调笑望她：“我若是不跟英俊潇洒沾边，那还能有谁？”
蓝漆被这一动作刺激地脸色更加红润了起来，她连忙将手给抽回来，气呼呼大喊道：“秦正羽！你不要脸！”
说罢，便气得转身，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秦正羽望着蓝漆的背影，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却让一直暗自观察的晴方给尽数收敛眼底。
她试探性开口笑着问道：“小羽你说说，我的侍女可算是被你气跑了，这该怎么赔偿啊？”
听到晴方的话，秦正羽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殿下，将军还在等着我呢！您不如跟我一同前去？”秦正羽亮晶晶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晴方，让本来满是调侃之色的她瞬间有些尴尬。
她被这目光盯得发痒，到底还是抵不过，索性垂首叹了口气，道：“去吧去吧。”
晴方心中不满，这秦正羽的脸皮还是太厚，若是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些话，虽然不必什么心机计谋，但正是这样的直截了当，才更让人难以深入。
秦正羽领着晴方往沈昀昭待着的地方跑，他一股烟儿凑到对方面前，笑嘻嘻道：“将军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啊？”
他出身于末流的世家，此前从未穿过这种材质的衣服，再加上来到一个新鲜的地方，因此到底是活泼了些。
沈昀昭闻声转向，还没开口，旁边的武达倒是先吹了个口哨，大掌重重拍在秦正羽的肩膀上，“可以啊，倒还是人模狗样的。”
“你闭嘴！”秦正羽不满，笑着肘击武达。
“穿了这身衣服是其一，更重要的可是要好好伪装起来。”沈昀昭亦是轻笑，接着压低了些声音向秦正羽接着道：“那耶伦在匈奴王庭中可是以鹰眼著名，你需小心谨慎。”
秦正羽嘿嘿一笑，侧身避开武达的触碰，接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将军你就放心吧！从前那些伪装技巧我可没忘记！”
“记得易容就行。”沈昀昭颔首，叮嘱完后，余光便瞥向一旁安静站着的晴方。
沈昀昭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抬步便朝着晴方走去，开口问道：“殿下怎么来这里了？那耶伦你可接触过了？”
晴方轻轻颔首，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为避免与沈昀昭多交谈，连忙主动抛了一个问题道：“李小姐呢？她被你安排到哪去了？”